“约莫四五百吧。”报信的探子明显不太确定。

王应泰气道:“连贼兵人数都难确定,要你们有何用?速去探查!”

“是。”

探子闷声离去。

王应泰转身对周成栋道:“快去让辅兵别干了,你领五百人在城门外两百步处布防,提防里面的贼兵冲出来。

剩余辅兵速速集合,让陈贵带着到后方山路来听俺命令!”

“遵命!”

吩咐完,王应泰立即带着家丁来到后面战兵驻扎的小坡地。

在这里,已然可以瞧见在更西边两百多步处布防的两百战兵。

至于贼兵,因为山路弯曲,仍只能看到一部分,难以确定有多少人。

大水瓶寨西寨门通往外面的这条山路,你说窄吧,却也能行得了马车。马金梁第一次随刘升出去“做买卖”,就是坐马车走的这条路。

足以并排走六七人。

可因为路两边都是很陡的山坡,里面野草树木虽不算茂密,却多乱石沟壑。

除非是常年走山路的山民或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山地步兵,寻常人在这种地形站立都难,行走更难,很容易摔倒。

偏偏王应泰的兵都出府城周边,之前大多生活在淮北平原上。

所以,那两百战兵只有六七十人把守山路,另有三十多弓箭手被布置在山路两边一些适合站立、防守的地方。

剩余的一百人实际在后面歇着。

瞧见义军从山路上过来,这些战兵先惊了下,随即弓箭手就开始射箭。

然而义军的排头兵是20名甲士,后面的好几十人也都是刀牌手。

三十几支箭射来稀稀落落的,绝大部分都被盾牌挡下,少数几支射入阵中,让皮甲、布面甲消减力道后,至多是让刀牌手受些皮肉伤。

王应泰瞧见了,直嘬牙花子。

‘娘的,贼兵还真有不少盔甲,甚至有一二十领铁甲?’

看到贼兵继续逼近,他犹豫着想让战兵撤退。

他作战经验不少,一眼就看出,在这种狭窄山路战斗,拼得就是一个勇猛敢战。

然而这种战斗也很残酷,死伤会很大。

他手下的战兵都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用在这里让贼兵消耗了,他得心疼死。

可撤退的话,他又怕贼兵冲上来,导致己方溃败。

‘看来只能让家丁先顶上去,等战兵撤到后面坡地上,再让辅兵上前去消耗贼兵。

而且以家丁的精锐,放在前面更容易抓住机会,直接击溃这些贼兵!’

这么一想,王应泰先是派人去催促陈贵快些领辅兵过来,随即就派手下一个家丁队官,领着五十人上前去替下那些战兵···

刘升见官军战兵不敢拦路死战,而是且战且退,与义军间的距离渐渐拉近到了六七十步,便知道该虎蹲炮出场了。

于是发出命令,让常备军让出一人宽的通道,将七门虎蹲炮迅速转移到了前面去。

前面,黄敢领着20名亲军甲士好三十名刀牌手压力猛增,因为王应泰的家丁逐渐替代战兵位置。

这些家丁几乎都会步射,而且箭法比战兵弓手好得多,其中一些力气大的甚至用破甲重箭。

噗噗!

随着几支重箭从刁钻的角度落入盾牌下面,前排甲士还好,后面只穿着皮甲、布面甲的常备军刀牌手就不行了,被射中者即便不重伤,也当场失去战斗力,再难拿住盾牌。

受伤者不免哀嚎,颇为打击士气。

最关键的是,到目前为止,义军都没能做出还击。

这样顶着敌人攻击前进,对义军刀牌手心理素质极具考验。

义军到底没打过硬仗,只几個人重伤哀嚎,一时间阵型竟然就有点乱了,甚至影响到了前排的甲士。

在前面带领家丁的队官王德雄是个悍勇好战的,瞧见义军盾牌晃动间露出更多空隙,不禁哈哈大笑道:“这些贼兵也不咋样,中了几箭就要顶不住了!都别退了,就站在这里给俺射,都用重箭射!”

后面王应泰瞧见义军前面的盾牌阵这么容易就晃动松散起来,也大感惊喜,同样下令道:“让战兵别再退了!再传令王德雄,本将准他择机反攻!”

更多家丁的重箭落入义军盾阵中,可义军盾阵虽然不稳,也不再前进,却始终没有真的溃散开,韧性十足。

没过一会儿,几十名义军刀牌手忽然散开,都让到山路两边坡地去。

甚至有人因为一时站不稳摔倒。

“贼兵这就崩溃了?”跟在王应泰身后的潘卓尔见状不禁大喜。

王应泰也露出喜色,随即却是面色猛变。

“不对!是虎蹲炮!”

只见义军刀牌手让开后,后面山路上赫然放着三排虎蹲炮。

第一排三门,第二排、第三排两门,而且第一排虎蹲炮炮尾的引线正在燃烧!

“火炮!”

“贼人有虎蹲炮!”

“快跑啊!”

虎蹲炮露面的瞬间,都还没打发,刚才耀武扬威的家丁就先崩了,争先恐后地逃跑。

机灵的直接往山路两边闪,少部分性子急的只顾得转身往后跑。

下一息,连续三声闷雷般的响声就盖过了官兵们的惊恐叫喊。

只见三发散弹,喷射成三丈扇形的弹网,向官兵们激射去。

义军用不起铅弹、铁弹,所以散弹里大多是鹅卵石、碎陶瓷片。

因为山路较窄,三门虎蹲炮的射界有相当部分交叉的,这就使得这些激射出去的“弹子”浓密得吓人。

一瞬间,官军最前面的好几十人几乎都中弹了。

当场被打死的不足十人,可人人受伤的场面却很吓人,对官军士气打击极大。

再看义军将第一排虎蹲炮撤走,第二排的三门虎蹲炮却被抱着上前十几步,再次打发,家丁后面的两百战兵也绷不住了,同样惊慌地向两边坡地逃蹿!

嘭嘭嘭!

三声闷响。

这次炮手们有意调高了点仰角,散弹也打得更远,让不少来不及逃的战兵被打到。

就这样,义军虎蹲炮才打了六发,官军的近半主力便被打得崩溃!

王应泰直看傻了眼,被一个逃过来的战兵撞到身上才回过神,忙喊道:“都特娘的别跑,从坡地绕过去夺了贼人的炮!”

家丁都跑了大半,一时间根本没人听他的。

王应泰无奈,只能带着剩余的家丁也往后撤。

撤到的后面小坡地,便见剩余的三百战兵也是满脸惊慌。陈贵带来的几百辅兵更是难以控制住,已经往路边下坡地开溜了。

高秀成、潘卓尔等乡绅家派出的向导,没想到因为虎蹲炮的出现,官军一转眼就溃败了,无头苍蝇似地跟着王应泰逃到坡地这边,才回过神。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潘卓尔着急地问。

高秀成则道:“将军,得赶紧阻止辅兵逃跑才能稳住阵脚啊。”

王应泰又怒又气,道:“贼人有好几门虎蹲炮,俺们就算稳住阵脚又有什么用?挨炮子吗?

都怪你们这些蠢货,被贼人打了一通,都不知道他们有炮,害得本将遭此大败!”

说完,王应泰直接一脚将挡在面前的高秀成踹倒,就带着几十家丁、三百战兵和辅兵们混在一起往下坡地跑。

路边的下坡地是很难走,可总比待在山路上挨炮子强。

最主要的是,士气都让贼兵虎蹲炮打没了,大部分官兵都吓得逃跑,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扭转局面。

杀逃兵?能把大部分人都杀掉吗?

逼急了辅兵都敢对他动刀子。

红娘子站在寨门楼上,听见几声炮响,就瞧见官兵在山道上,由西向东迅速溃逃,一时间也看傻了眼。

她没想到官兵竟然这么怕虎蹲炮。

再看看山路那狭窄的地形她便明白了——这种地形,敌方有炮,自己却没有,确实没法儿打。

回过神,眼见绝大部分官兵都如鸭子下河似的跑进下坡地,前面山路也出现了义军身影,红娘子当即下令——

“开城门!常备军随俺出城追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