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初营。

政事堂。

闫远山、柳大川、王可升,匠作营的管事虞万智,以及随刘升一起从河边营过来的郭三海、杨名赫,皆列坐堂中。

刘升又让人在右首位添了把凳子,让李长文也坐下。

随即介绍道:“这是小李村的李长文李夫子,已加入我们义军。”

大概因为类似场景经历的少,闫远山几人都有点拘谨,只是各自向李长文拱了拱手,并没有说什么。

李长文也拱手回礼。

随即刘升道:“事情多,时间紧,我就不说场面话了,直接进入会议主题。

首先一个,我去攻打确山县城前,曾让两大营地加紧建设一个附属新营地,都建得如何了?大川,你先说。”

柳大川道:“华初营的附属营地建在北边三里多的地方,那里在旱季时都有一处小湖。

之前最旱时,水也有齐腰深,面积也有一百多亩。

如果在雨季到来前将其加大加深,修建成水库。

既可以在雨季蓄水防洪,又能在旱季作为农田灌溉及百姓生活的用水。

不过之前俺们急着伐木,建造宿营地,人手不足,所以目前水库还没有开挖。

按首领所说,雨季十月份就会到来,所以等迁过去的百姓初步安顿了,俺们便必须第一时间抢修沟渠和水库。”

柳大川说到这里停下。

刘升听得点头,道:“水库是该优先修建,不过百姓住所也不能忽视。今日我去那里看过,似乎还没修建临时木屋?”

柳大川略有点紧张,道:“回首领,时间太紧,俺们只能先伐木,清理场地。

不过有木材在,新迁来的百姓自己建造木屋也不会废多少时间。”

刘升点头,看向郭三海,问:“河边营呢,附属营地准备的怎样?”

郭三海道:“俺们是在上游三里处开辟的营地,因为不敢离河边太近,营地基本都在林子里。

过去这些天大部分时间都伐木去了,然后就是挖了一些沟渠,临时木屋也是没能建。”

刘升听得微微皱眉,道:“看来你们对建造新营地不够积极啊。”

这时杨名赫壮着胆子出声道:“首领,为新移民建造临时木屋之事,一则时间确实太紧,二则百姓们确实缺乏足够动力。

虽然有工分政策,但两大营地活计众多,各方面都缺人,做别的也可以挣工分,百姓更愿意建造日后他们的家园。”

听了这番话,刘升沉吟下,才道:“你说的确有几分道理,但说到底,还是你们没想出更好的策略。”

随即,刘升便没追究下去了。

他临行前,只是让开辟附属营地,因为他心里也没谱,所以并没有留下量化任务。

能做到什么程度,全看两大营地百姓的积极性及管理人员的水平。

十天的功夫,能把两個附属营地基本开辟出来,已经不错了。

毕竟两大营地的管理层都是草台班子,水平就那样,他作为首领不能求全责备。

另外,这件事也给刘升提了个醒。

随着迁到北美这边的百姓越来多,垦屯成果逐渐呈现,集体劳作、吃大锅饭的半军管模式已经开始显露弊端。

最早今年年底,最迟到明年麦收后,他就该考虑改变华部的管理政策了。

随即,刘升又跟几人讨论了关于安置新移民的各方面具体事务。

比如,如何将新移民分别安排到四大营地。

讨论后决定,将华初营从两千多人增加到六千余人,将河边营从三千多人增加到六千多人。

至于两个附属营地,一个取名华左营、一个取名河西营,各安置五千多人。

两个新营地的垦屯总管分别是王可升、杨名赫。

至于空出来的四个文书总管职位,刘升会挑选四个算术好、有责任心又细心的教师就任。

这件事讨论到后面,为了避免之前迁入的移民与新移民之间形成隔阂,刘升力排众议,决定将华初营、河边营的老移民各安排一千多人到新营地去。

作为补偿,会给每个青壮增加正常干一个月活的工分。

这样一来,既能促进新老移民尽快磨合、团结,还能让老移民带领新移民干活,提升新移民前期的劳动效率。

然后就是匠作营的安排。

刘升这次从确山县城搜集了近200户工匠,算上其家属,将近有1200人。

匠作营原有100户工匠,算上其家属,将近有六百人。

后来刘升又分配了300名年龄较大(35岁以上)独身青壮帮匠作营干活儿。

所以匠作营之前有将近900人。

此番新搜集的工匠中,除了铁匠、篾匠、油漆匠、纸匠这四类工匠(算上家属有一百多人)外,其余工匠及其家属都被填入匠作营。

并且又给分配了500名年龄较大的独身青壮。

这样一来,匠作营人数将增加到2500多人。

此外,因为如今华部有不少俘虏,所以刘升正式设立俘虏营。

并且一口气设了三个,分别是俘兵营、男俘营、女俘营。

顾名

思义,俘兵营中是之前俘虏的明军及乡勇,除去重伤不治的,如今有1498人。

男俘营、女俘营则是攻破那些劣绅恶霸家宅后,得到的俘虏。

人数都不算多,男俘营目前大概有五百多人,女俘营大概有两百多人。

三个俘虏营并不在一起。

俘兵营将安排在华左营西边,男俘营将安排在河边营西边,女俘营则安排在华初营南部边缘。

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某个俘虏营出了变故,殃及另两个俘虏营···

除了新移民的安置工作,四大营、四小营的人员分配,刘升还向几人了解了下过去十天各个坊、场、窑的工作成果。

如今,北美这边有木工坊三座、砖窑五座、陶窑两座、瓷窑一座。

此外还有硝田一百亩,制皮厂一座、纸坊一座、制衣厂两座。

所谓的制衣厂,其实就是一些裁缝,带着一群帮工的妇女,在一座大棚子里按管事要求裁布制衣。

厂里唯一称得上是工业设备的,便是刘升穿越前囤的两台脚踏式缝纫机。

正好一个厂一台,交给各厂中最灵巧的裁缝使用。

刘升知道,他囤的后世工具、设备太少,难以在短时间内显著提升华部生产力。

所以大部分工具、设备他都没拿出来,准备等以后有了一定工业制造能力了,尽量仿制这些后世的工具、设备。

如此,才能真正发挥这些后世工具、设备的价值。

···

政事堂这场会议开完,已经下午四点多。

柳大川等人离开后。

刘升便笑问:“听过刚才这场会议,李夫子可有什么指教?”

李长文道:“义军到底才起步,人才匮乏。不过,这几位总管虽大多起于草莽,做事却都干练得很。”

刘升有心考较,又问:“移民安置之事呢?”

李长文沉吟了会儿,道:“这般将百姓集中驱使,有弊有利。近期来看,能集中人手做大事、做快事;长远来看,怕是会出现不少弊端。”

“哈哈哈,”刘升颇为开心地笑起来,“我们义军就缺李夫子这样眼光独到,能总览内政的人呐。

便请李夫子暂且屈任政事堂参赞,协助我处理华部民政事务,如何?”

李长文当即起身,再次向刘升长揖,肃声道:“李长文领命。”

刘升当即下来,将李长文扶起,笑着道:“李夫子不必如此拘礼···趁着离太阳下山还有段时间,不如我们去看看两大营开垦的田地。”

“属下也正有此意。”

走出政事堂,刘升听见营地边缘处有些热闹,便带着李长文过去看。

却是毛诚国和几十名探险队员带着一些猎物回来,其中赫然有一头黑熊。

“原来是猎到了黑熊,难怪民众如此欢呼。”

之前为了带兵抵御官兵以及攻打县城,刘升从渔猎团抽掉了500人,在北美这边只留下两个捕鱼队(共100人)。

所以,陆地狩猎的事便由探险队包了。

也不知毛诚国等人去了哪里,今日竟猎获颇丰。

李长文看了不禁笑着赞道:“这里确实是个福地,不仅土地肥沃,野物也颇丰啊。”

“那是。”

接着,刘升便带着李长文来到了田间地头。

两大营地种植最多的是大豆。

这种作物生长周期只需三个月左右,华初营最早种植是在五月份,如今都已经收获了。

但更多是在六、七月份种植的,如今正好成熟,大队长、队长们正带着百姓在收获。

一般都是连根撅起,拍干净根系的泥土捆扎,挑回去放到晒场上,像打稻谷一样,把豆子打出来。

个人慢慢剥豆子也可以,但太慢了。

除得到豆子,豆枝、豆壳还可当柴烧。

李长文是真正躬耕陇亩的读书人,见大豆收获不错,便跟田里的农夫一样,满脸笑容。

等看到一百多亩红薯地时,李长文却迷糊了。

“首领,这里中的是何物?”

“红薯,在大明那边也称作甘薯。”

“红薯?甘薯?”

李长文显然没听过——徐光启虽然写了《甘薯疏》,可知道的人并不多。

刘升没多说,而是对跟着过来何贵友道:“何叔,这些红薯应该离收获不远了,挖点出来让我们瞧瞧。”

“好咧!”

何贵友答应着,声音听着就高兴、有劲儿,再也不想之前那样忧虑,八成是对红薯产量已有所了解。

只见他拿着出锄头,小心地挖开了一陇地头,将一从藤底下的红薯都小心地扒了出来,赫然有五六个,大的已超过成人拳头,小的也有鸭蛋那么大。

抖了抖土,他咧嘴直笑。

“东家,这一亩地怕是能收八九百斤红薯呢!”

李长文则看直了眼,回过神来不由激动地问:“听首领之前所说,这红薯结实如此多、如此大,竟还未完全成熟?”

刘升笑道:“我此前也没种过,但见过,眼前这样子估摸再长个十天左右就差不多了。”

这时何贵友又道:“先前东家说这红

薯一亩能收千斤,俺还不信,现在却是彻底信了!”

“一亩收获千斤?!”

李长文几乎激动得颤抖,随即他就想到一个重要问题。

当即问:“种一亩红薯需多少种子?可是要上等肥田才能种出来?”

他想的是,如果一亩地的种子都需要好几百斤,那能收获千斤便没那么令人惊喜了。

如果对生长的田地太挑,则不利于大规模推广种植,给人的喜悦至少会减半。

何贵友见刘升笑而不语,就答道:“不需多少种子,俺们按东家教的,先育苗,再迁插。几亩种薯育出的苗,就种了这上百亩地!

俺们这虽是在好地里种,但东家说,在山坡地、贫瘠旱地里也能种,收获肯定要少,但不会少太多。”

“真的?!”

“东家当面,俺哪能骗你?”

虽然知道刘升、何贵友不可能说谎,可李长文仍感觉不可置信。

需要的种子少,还能再山坡地、贫瘠旱地里种,收获却远超稻麦,甚至能亩产千斤。

这种作物的存在,简直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让情绪平复下来,李长文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一时竟有些忐忑、紧张起来。

“首领,这红薯不会很难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