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升用三天时间部署好了安置一万余新移民的工作任务。

方案是在华初营西边三四里的地方新建立一个营地,称为“华西营”(华左营在华初营北边)。

因为雨季将要到来,西边地势较高,遭遇洪涝危害的可能性较小,甚至有些天然的坡地。

人数上,华西营只保留七千人,另外三千多人则安排到其他四大营中。

如此一来,每个营地都是七千多人。

加上龙首湾盐厂,华部在北美的移民已接近四万人!

做好这件事,刘升便带着早已准备好的亲卫军、常备军,离开天目山。

为了攻占汝阳、遂平等城池,刘升这一次可以说是把能带的兵马都带了出来。

在与红娘子、李长文确定了攻略汝阳等地的计划后,刘升便让亲卫又选拔、编练了常备军第七营,由张谷英任营指挥。

不过,这個第七营却被分的很散。

两哨在龙首湾盐厂,两哨分别驻守河边营、华初营,剩下两哨才跟着张谷英驻守大水瓶寨。

河西营、华左营、华西营则由狩猎队和民勇负责守卫工作。

至于刘家寨,则由第三营的两哨及两小队虎贲营亲卫驻守。

另外华初营那边也留了40名虎贲营亲卫。

虎贲营本就暂编了300人,这次随刘升出山的便只有200人。

胜捷营402人、骁骑营200人则全部随行。

然后便是常备军第四营、第五营、第六营。

早在收到红娘子急报的次日早上,刘升便派人去铜山铁矿场,让杨和庆带着所有人撤回天目山,以方便他调用第四营。

至于红娘子第三营的其余四哨,早就让她先一步带去了确山县城。

所以,刘升此番出天目山,总共带了亲卫军802人,常备军2000人。

然后还从原四大营征召了1000民勇担任随军民夫,主要负责押送军械物资。

至于粮草,从天目山带出来的很少,因为确山那边仍囤有两万多石粮食。

···

因为义军民勇也至少经过大半个月的训练,出山后行军速度并不慢。

再加上携带的辎重不多——所有辎重中,最重的便是刘升指导铁工坊打造的五门120式陆军炮。

其实就是加农炮,或者说红夷大炮,只不过刘升不想用这两个名字。

这种陆军炮是用刘升囤的内直径120毫米、外直径135毫米的钢管所改造。

每门长约3.3米,纯重五百多斤(主要是改造加青铜炮尾增重较多),即便加上两轮炮车,也不过六百多斤。

一头骡子就能拉着在官道上跑。

除此外,炮弹、火药、箭支、盔甲、虎蹲炮等,也都是用马车拉着行进。

所以,出了天目山后,一日便可行进近七十里,次日下午便赶到了确山县城。

见城外又有数千难民,刘升见了红娘子后便不禁笑道:“府城竟然还在往这边送人,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用难民吃垮咱们啊。”

红娘子提醒道:“不过几日,便又来了三四千难民。如果放任不管,这些难民可真是能吃垮俺们的。”

刘升笑道:“放心,咱们这不是就要行动了嘛。”

随后,刘升召集文宥、彭有义等各营指挥、营副、军政员,在县衙大堂召开了一次秘密的军事会议。

会议之后,义军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四个营以及亲卫军便从确山县城东门而入。

两三千义军在城中主要大街走了一圈后,又从南门离开,在城外扎下数座兵营。

如今确山县城的士绅、百姓对义军已经没那么害怕,因此哪怕城内戒严,人们却依旧透过门窗缝隙、屋顶墙头,看到了数千义军游街的一幕。

在对义军队伍之严整感到震惊的同时,绝大多数人都很疑惑,不知道数千义军进城里来逛一圈是为了什么。

却也有少数聪明人有所领悟。

李家。

李功章听仆人说数千义军进城游街后,亲自爬到房顶上观看。

待瞧见最后一队义军从视线中消失,他不禁神色复杂地道:“他们这是在展示军威,震慑城中心怀不轨之徒啊。”

李功章很清楚,之前贼首刘升让各大户先献钱粮再写回信的方式,只能拿捏住一部分士绅、大户。

绝大部分士绅、大户仍是心向朝廷的,并且肯定会有人冒险给府城那边通风报信,乃至在将来官兵收取县城时里应外合。

贼首再有本事,终究不过是刚从天目山中走出来的贼寇,兵不过千余,哪有那么容易让士绅、大户归心?

但是,如今刘升拉出数千看起来颇为精锐的义军穿城而过后,恐怕一些士绅、大户便不敢乱动小心思了。

想明白这些后,李功章却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这刘升又从山里拉来数千兵马所为何事?’

‘是府城那边派兵来收复确山了?还是他们又要攻打别处?’

···

遂平。

县城位于石羊河与沙河交界处。

石羊河大抵是后世的柳堰河,沙河则是后世奎旺河的

一段。因瀙水夺灈水河道,又经过整修,所以才改了名字。

遂平县有一半土地是山地、坡地,只有一半是适合耕种的平原,因此并不如确山富裕,县城看起来也要小一些。

但城外同样聚集着数千难民。

原本遂平知县赵广平一直在为如何处理这些难民发愁。

赈济肯定是不行的,县衙拿不出那么多粮食。

至于县里大户,愿意极善行德的,隔几日会再城外施一些薄粥,给饥民们吊吊性命。

也有那缺德的,趁机去饥民里挑选模样精致的童男童女,用一点粮食换了,或是自家收为奴婢,或是干脆卖给人贩子,谋取暴利。

不过说起来,这年头能被人买去也是一种幸运。

总比饿死了,又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好。

不过从几日前,赵广平便不再为饥民的事发愁了,因为府城那边给他支了个妙招。

让他在难民中散播流言,说占据确山县的反贼有几十万石粮食,诱使难民去确山乞食活命。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确山县城外好些饥民都饿得走不动道了。

即便想去确山,也得先让他们吃两天饭,略微养了些力气才行。

赵广平如今正为这事跟县里大户扯皮,希望大户们能捐献些钱粮,让他实施府衙指导的计策。

然而几日过去,各大户中最多的一家也才捐献一百石粮食、三百两银子。

各个都跟他哭穷,都说灾害数年,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赵广平也想哭穷:一个个才交这么点钱粮,还不够他和县里一众官吏塞牙缝的,哪里够赈济城外饥民?

于是这天中午,他便以设宴感谢为名,将县里的大户都请到县衙偏院吃饭。

宴席开始后,一众大户家主看着桌上的饭菜,几乎没一个动筷子的。

只见各自桌上只有三道菜,腌萝卜、水煮黄豆、水煮白菜,以及一碗杂粮粥,一叠带着不少麸子的窝窝头。

看到这桌简陋到离谱的饭菜,稍聪明点的人便知道赵广平为什么这么做。

哭穷呗。

想让他们多捐献钱粮。

“大家怎么不动筷啊?”赵广平与县里最有钱有势的三大户家主坐一桌,含着笑问。

说完,拿起一个窝窝头就啃。

结果吃到嘴里,发现不仅麸子龇牙,竟然还有石头,差点把他牙齿崩掉。

于是心里不禁暗骂:下面人这是怎么办的事?让做麸子窝头也没让掺石子啊!

感觉麸子窝头难以下咽,赵广平赶紧夹了一筷头大白菜,又就这杂粮粥喝一口。

只感觉无比痛苦。

想他平日里饭菜最差也要两荤一素一汤,吃的不是白面馍馍,便是精米饭、上好的小米粥。

今日为了给县里上下官吏谋福利,顺带赈济下饥民,他真是够拼了。

只希望这些县里大户能够识趣点,再掏出些钱粮。

不然他可就白受罪了。

想到这里,赵广平故意做出一种享受的表情,再次催促道:“大伙儿赶紧吃呀?”

见还是没人动筷,他便站起来,扫视一众大户家主,道:“本县知道饭菜简陋,诸位难以下咽。

可诸位想过没有,便是这样简陋的饭食,对于城外饥民来说也是奢求,是可以让他们活命的东西。

本县之前让大伙儿捐献钱粮,一是为了让饥民活命,二便是驱使他们去确山,好让本县解了饥民之扰。

为何大家就是不懂本县的好意呢?今日请大家来吃这一餐,就是希望大家能够体恤一下饥民,体恤一下本县。”

说完,端起一杯清水,作酒向众大户环敬一圈,干了。

戏演到这里,赵广平是颇为满意的,只觉得那戏台上的名角儿演技也不过如此了。

再见大多数大户家主的神色,明显是要屈服了,却冷不丁有一人出声道:“赵知县,俺们之前捐献的钱粮虽然不多,可赈济城外数千饥民该应够了吧?”

赵广平循声望去,便瞧见坐在靠角落一桌的一个青年男子。

然后赵广平就怒了,喝道:“南宁凤!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广平愤怒是有原因的,这个南宁凤只是个秀才,县里末等的大户,自从外地游学回来接掌南家后,总跟他作对,已经坏他不少好事了。

他心里已经拿定主意,今日南宁凤再敢坏事,他便设法将其下狱抄家,来个杀鸡骇猴!

南宁凤仍坐在位子上,自若地喝着杂粮粥和水煮黄豆。

闻言淡淡道:“我算过,城外不过五千余饥民,以每人每日吃两斤粮食算,每日也才需要五十石粮食。

之前我们各家给县衙捐献的粮食加起来有好几百石吧?银子也有一千多两。怎么算,也该够赈济城外饥民十天半月了吧?

知县如今仍说钱粮不足,恐怕不是不足以赈济饥民,而是不足以填饱尔等贪官污吏的胃口吧?”

“你!”

赵广平见南宁凤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此事,暴露县衙的贪腐丑行,不禁气得满脸胀红。

随即怒喝道:“来人!南宁凤私通反贼,欲图谋攻打县城,立即将其打入大牢!”

因为赵广平会搞钱,又肯分给下面官吏、衙役,县衙差役都很听他的话。

闻言,立马冲进来几个彪壮的衙役,将南宁凤逮住了。

南宁凤先是懵了一下,随即就挣扎这怒喊,“贪官,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诬陷我,难道就不怕被上官和御使知道吗?!”

赵广平冷笑,“本官如何构陷你了?说你勾结反贼,便是有证据的。你就等着吧,此番定让你抄家灭族!”

听见这话,很多大户惊疑不定。

一时都搞不清赵广平是诬陷南宁凤,还是真掌握了什么证据。

就在此时,一名捕快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急喊道:“知县老爷不好了!贼兵攻进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