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刘升让马金水派出经过一段时间训练的讯风营亲卫,伪装成游商、旅人进入舞阳县城侦查。

同时,一哨骁骑营亲卫以及两哨胜捷营亲卫散在铁山集周围巡弋。

为的是隔绝铁山集和舞阳县城的通讯,尽可能延迟县城那边得知义军控制铁山集的时间。

刘升则带着剩余亲卫及常备军,一户户地抄缴铁山集矿场主的家。

这一抄缴,刘升才知道赵、杜、柳、刘、肖五个最大矿场主的铁矿,就在后面的铁山上。

其余七家的铁矿,也离铁山不远,属于铁山矿脉的“根须”。

这时刘升才记起来,后世探察过,舞钢铁矿储量似乎高达八亿吨。

铁山这一片,属于其中最好开采,铁矿最富集的地方,已被开采了数千年。

再往南边、西边取得各个山岭中、地底下,还有更多铁矿,只不过没这边集中和好开采罢了。

这些矿场主们能坐拥铁山,可不只是贿赂了矿监及铁场督办官员那么简单,各自在县衙、府衙,乃至布政使司衙门,都有一定的人脉、背景。

各家每年能出产多少铁料,刘升暂且不知晓。

可从各家矿场、仓库抄缴得来的铁料数目,却已经让刘升眉开眼笑了。

义军人手足够,仅用三天,便将这12家的铁料、钱粮都抄缴干净。

共计抄缴得精铁八万七千多斤!

倒是生铁、熟铁没那么多,生铁仅有47万斤,熟铁也只有16万斤——都是五炼以下的民用熟铁。

虽然从12家抄缴的铁料加起来也没比官办铁场多太多。

可别忘了,官办铁场是差不多积累了三個月的存货,本是要押解送往京城等地的。

这12家却都有各自的买卖渠道,只要利润合适,产出的铁料都会尽快卖掉,所以存货相较于各家产量,并不算多。

生铁、熟铁数量较少,同样是因为类似的原因。

生铁用量最大的是铸造大炮,如果民用,基本都会锻炼为熟铁。

通过对各家的审问得知,这里产出的熟铁,供给大明境内的其实是少数,大多数都打造成铁锅,销往北方草原,或者销往海外。

大明铁锅在当代海洋贸易中也是一项著名货品,利润颇丰。

至于说精铁,则是卖给各地官军、乡兵、乡勇,乃至匪寇、反贼。

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他们就敢卖。

所以,铁场产出生铁后,都会尽量锻炼成熟铁乃至精铁,留存很少。

义军抄缴的这47万斤生铁,出炉最长不超过半个月,大多数出炉不超过十天···

除此外,义军还从这12个矿场主家中抄缴出黄金五万三千八百两,白银七十八万两。

抄缴出的粮食也挺多,加起来有一万三千多石。

之所以囤这么多粮食,一则是因为这些矿场主本身都是地主,最少也拥有一千亩田地。

二则是因为他们都养着很多炼铁工匠和矿奴,作为矿场监工的打手也不少。

这12家矿场上的炼铁工匠,不论是被雇来的,还是卖身的,都被义军强行收编。

最后一统计,竟然高达三千余人!

这个数字看着挺多,可平均到12家矿场,也就每家两三百人而已。

须知,此时南方大规模的民营铁场,最高记录可是拥有两千多名炼铁工匠的。

一个铁场几百人,只能说很普通。

就连旁边的官办铁场,都有五百多个工匠呢。

各家消耗粮食的除了炼铁工匠,还有矿奴。

义军从12家的各个铁矿中共解救出矿奴六千余人!

其中,从杜家矿场解救的矿奴最多,高达八百多人。

赵家的矿奴也不少,有六百多人。

这些矿奴被解救出来后,刘升没有一股脑放他们离去,而是先将他们分散在十个营地中看管着。

义军提供一日三餐,虽然只有一顿干的,却能让他们勉强吃饱。且顿顿都有点油水、肉沫,颇为养人。

这样的饭食,他们在矿上吃不到,到外面去了更加吃不到。

所以,尽管被义军关到营地中看管着,却没几个人急着要走。

当然,这也和义军掌握着武力有很大关系。

最后,从这12家俘虏的监工人数也不少,共有1500多人!

如果算上各家的护院、男仆,这12家矿主大概掌握了两千多“兵马”,绝对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可惜的是,义军来时,12家的监工(打手)仍需留在矿上镇压矿奴。

再加上矿场主本身的妥协秉性和侥幸心理,便轻易被刘升拿捏,任由揉搓。

随后更是在数日内尽数被抄家、俘虏,毫无反抗之力。

···

讯风营对舞阳县城的侦查也很快有了结果。

之前裘、陈两人提供的情报基本正确。

但讯风营却侦查到了更多有用信息。

比如那近千募营兵,驻扎在城内西北角——裘盛所说的军器局也在那里。

舞阳县城外饥民并不多,尚且不足一千人。

并非舞

阳知县赈济,把饥民都给安排了。而是城外聚集的饥民一旦超过千人,就会被知县派兵强行驱散。

这个过程中,不少饥民会被营兵、乡兵当做匪寇割下首级邀功。

久而久之,周围的百姓便知道不能到舞阳县城外聚集了。

此外,舞阳县城对进出之人也盘查得颇为严格,尤其是大队商旅。

幸亏讯风营的亲卫本就都是河南人,且盘查的衙役跟其他地方的一样接受贿赂。

单个或几个人进城,只要在交门税的同时多塞些银子,衙役便不会搜身和查看路引,直接放行。

得知这些情况后,刘升便知道,想要像拿下遂平那样,伪装难民突袭拿下舞阳城门,怕是行不通了。

至于说以两百骁骑突袭,同样冒险。

因为舞阳县城周边二三十里都是平原,大队骑兵过来,城墙上的守军老远就能看到,进而做出应对。

刘升跟一众营官商议后,决定试用计划中攻打汝阳城的法子——让胜捷营亲卫分散潜入,在义军攻城时从内部发难接应。

既是伪装潜入,刀牌、长枪、燧发枪这类兵器是别想带进去了。

匕首这种普通人也可携带的防身兵刃,却是可以携带的。

但仅靠匕首,即便胜捷营亲卫能一个打三五个,也难以起到作用。更别说,舞阳的营兵、乡兵装备还不差。

因此,刘升给潜入的一百名亲卫准备了一种即便于伪装藏匿,又威力够大,足以在关键时刻决定战局的武器。

数量不多,只有五十个。

保险起见,赫连岳等101名胜捷营亲卫,将用三天来完成分散潜入的任务。

刘升则利用这三天时间,初步整编和掌控解救的六千余矿工。

总不能义军要攻打舞阳县城了,还分兵看管这些矿工···

这天早饭后。

周兴在营地内走动消食时,透过栅栏,看到十个矿工营中间搭起了一个木台子。

“这是要干甚?”周兴问身旁几个在矿坑为奴时认识的朋友。

“莫非是要唱戏?”

“唱戏?”有人笑了,“你想得美,义军能管俺们一天三顿饭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请人来唱戏?”

“不唱戏搭个台子干啥?”

一时间,很多矿工都疑惑地看着外面。

很快就有义军到各个矿工营吆喝。

“各营的伍长、什长、队长,都到木台前面,分营排队!”

自被解救出来,安排到十个营中看管,义军就让矿工们五人推举出一个伍长。

然后由义军在这些伍长中挑选出部分人担任什长、队长。

很容易就把一个个矿工营管理了起来。

如今已过去两三日,让这些矿工列队肯定是不行。

但让他们中的伍长、什长、队长出来,去木台前按吃饭时一般排个队,却是没问题的。

周兴生得人高马大,在矿坑为奴时又照顾过不少人,因此先被推举为伍长,后又被义军选为什长。

被解救出来后,周兴心里对这支义军也感激得很,甚至已经产生一定认同感。

因为,他听说义军还抄了那些矿场主的家。

听了义军的喊话,周兴先招呼他这一什的另九个人,让他们老实呆在营中,便跟这队长等人一起出营,来到木台前排队。

等一千多人的队伍排好,义军便押着几十人上了木台。

让这些人跪在台上,排成好几排。

最前面一排只有十二人。

为首一个虽然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却难以遮掩胖硕身形。

正是铁山集巡检、矿场主赵开富。

与他同一排的则是另十一家矿场的家主——杜金生死了,刘升便让二十来岁的杜家大少爷临危继任杜家家主之位。

周兴等人虽曾是矿奴,却并不认识这些矿场主,因为矿场主们很少去矿上。

但是,后面那些个矿场管事他们确实认识的,顿时一个个眼睛红起来。

想当初,就是这些管事将他们诱骗为矿奴,又指使监工大骂他们,驱使他们干活,害得他们兄弟亲友惨死矿中。

因此,再见到这些管事,周兴等矿工都恨不得冲上台去,将这些管事捶死!

不过周围有数千义军看着,周兴等人又是矿工中的骨干,倒没有因为仇恨失去理智。

待矿工们稍稍安静,刘升在几十个亲卫的拥簇下登上木台。

“诸位矿工兄弟,眼前这些人想必你们认出了一部分。

没错,他们就是各个矿场的管事,是往日里带着监工欺压、残害你们的人!

不过,把你们诱骗、逼迫到矿里为奴的主谋,却是最前面这群人,这十二个矿场主!”

得知最前面的一排人就是矿场主,周兴等矿工顿时便将大部分仇恨都转移到这十二人身上。

恨不得上去踩死这些黑心的矿场主。

这时刘升高声问:“各位矿工兄弟们说说,咱们义军该怎么处置这些黑了心肝的狗贼?”

“杀了他们!”

想起惨死矿中的亲弟弟,周兴想都没想地脱口大吼。

台下其他矿工也都愤怒高呼——

“杀了他们!”

“砍头!”

“砍头!”

“···”

最初只是木台前一千多人在呐喊。

渐渐,周边十个营中的矿工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跟着大声呐喊起来。

几千人的声音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冲击着赵开富等人的耳膜和心灵。

一时之间,有几个心理素质差的矿主、管事直接瘫软在地,吓得尿了出来。

等过了好几分钟,矿工们喊到嗓子都有些嘶哑了,震天的呼声稍歇。

刘升才举掌握拳,示意矿工们安静。

待现场静下来后,他拿出一张宣判书,高声道:“我,华部首领刘升,现在宣布:判处赵开富等12名黑矿场主及65名矿场管事斩首之刑!即刻行刑!”

随着刘升的话落下,十二个从常备军中挑选出的临时刽子手,便向最前排的赵开富等十二人,挥落雪亮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