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崇王修建最远的寺庙在哪儿?
几年前流寇肆虐河南,宋康年也是见识过贼兵的。
可眼前街上这队“贼兵”跟他印象中的贼兵差别也太大了。
几乎全员披甲——哪怕是最次的布甲,那也是甲,对刀、箭有一定防护力的,非布衣能比。
其次,士卒与甲衣搭配的衣裳几乎都是灰绿色,只有少数几人衣裳颜色不同。
一队人成列奔行,看起来气势甚至胜过寻常的官军队伍。
最重要的是,即便经过门户大开的商铺,这些“贼兵”也没进去搜捡财物,更没有闯入街道两边其他百姓家中。
这在宋康年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再见随着这队“贼兵”前行,街上作乱的地痞流氓或是被当场斩杀,或是骇然逃命。
即便有那言说愿意加入义军的抢劫者,同样被无情斩杀,宋康年更感震撼。
他忍不住拍着栏杆道:“义军!这是真正的义军啊!”
待这队义军将士消失在视野中,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去深入了解这支义军。
如果值得,他要加入其中。
说不定能如那刘伯温一般,辅佐这义军首领成就大业!
···
刘升将彭有义的一团派出去后,又命郑二砫带领二团第二营前往城南,配合杨和庆的第三团攻占南城门。
四门一闭,义军才算将汝阳城拿到手中。
若不然,城中大户、豪富恐怕都会带着部分金银财宝逃出城去。
甚至连崇王这块肥肉都可能溜掉。
虽然这些人多半带不走多少财物,可若真逃了,义军肯定是有些亏的。
最后,安排好北城门及城墙的防务,刘升才带着骁骑营、虎贲营前往府衙。
刘升来到府衙时,大门前已经换上了义军将士。
因在值守,一只手拿着兵器,守门的士卒皆行单手礼——将兵器交到左手,右手握拳放到左胸堂上,再无需别的动作。
“首领!”
刘升微微点头,拍了拍其中一位士卒的肩膀,便在其激动的神色以及其他士卒羡慕的目光中进入府衙。
里面,胡东流正“陪着”沈万登等人。
团兼营军政员赵德友,则和几个哨级军政员在指挥义军士卒封存府衙内的仓库及相关账目,并做相关统计。
见刘升进来,胡东流立即带着沈万登上前迎接。
“参见首领!”
沈万登学着胡东流的样子行礼问候,然后便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刘升一眼。
只觉这位首领虽看着挺年轻,气度却如渊渟岳峙,深沉稳重。眼神却又如鹰似虎,让人触之生畏。
“不必多礼,”刘升说着看向沈万登,“想必这位便是沈游击吧?”
沈万登略感诧异,“首领竟知道俺?”
刘升一笑道:“你是汝阳城重要守将,我们要攻打汝阳城,不知道你怎么行?
说起来,昨日沈游击带四百骑出城,于我义军步卒、枪炮之间纵横来去,当真是骑术精湛、骁勇凶悍。”
沈万登听了神色略微僵硬。
他没想到刘升一上来就提起此事——在他看来,这可算是他与义军的一個过结。
那场战斗,随他出城的勇士固然折损大半,可他们最后也杀了义军二三十人。
说实话,刘升到来之前,他还在担心,此事会不会让刘升记恨,随便找个借口杀了他。
毕竟他不知刘升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此时听刘升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挺欣赏他的骑战之能,并没有因为那场战斗的伤亡记恨在心。
于是,沈万登稍松口气,小心应道:“俺当时也不过是被傅汝为那狗官强逼着出城罢了。
彼时不知义军厉害,自以为能,不想首领早有布置,俺只落了个损兵折将的结果,实在当不得首领称赞。”
刘升看着沈万登微微点头。
他故意提起此事,也是在试探沈万登。
虽说战场较量,胜负、生死犹如家常便饭,当各安天命。但是说不准有的人就喜欢记战场上的仇,他不知沈万登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得试探一下。
看起来沈万登神色如常,要么是影帝,要么确实没将此事当仇恨。
不过人既然投奔他了,在义军的体制内,便算是有心做什么报复,也难。
况且,只要沈万登不蠢,就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最后,为了避免后患,刘升还是将事摊开来说。
“战场上刀枪无眼,双方也是各为其主。沈兄弟既投奔了我们义军,那场战斗造成的死伤,咱们便都别记心上。”
沈万登暗叹刘升爽快,应道:“首领大人大量,俺又怎会记仇。”
刘升点点头,随即带着沈万登一起巡视府衙各处,并让其介绍。
沈万登虽不住在府衙,却也是来过很多次的,可以当个向导。
逛到府衙旁边的牢狱门口,沈万登忽然问:“不知者牢狱的囚犯,首领要怎么处理?”
刘升道:“等城内秩序安定了,我会让人快速审判,或轻或重,都尽数处理了。”
沈万登稍稍犹豫,还是道:“说起来,
今日傅汝为本来要处置一重犯,幸亏义军及时攻破城池,她才幸免于难。”
“什么重犯?”刘升颇感兴趣地问。
“此女名叫白太微,原是汝阳境内一伙反···义军首领。”沈万登及时改了口,“她号称白莲圣女,通过给难民看病,吸纳教众···”
听沈万登提起“白莲教”刘升便微微皱眉。
说实话,他对白莲教等明清时期的一些民间教派并无好感。
只觉得这些教派就像一个口袋,好的坏的都能往里装。
但大多数时候其首领都是借教派之名,打着为百姓好的名义,敛财聚势。
而且,一些教派头领本身就是大地主、富商。
况且有些教派宗义本就充满邪恶迷信的东西,只会带着百姓进入深渊,而非过上好日子。
不过听沈万登说这白太微原本是个野道姑,确实会看病救人,不少难民念其恩德,刘升便对这个人改观了些。
等沈万登说完,刘升道:“后面我会让人审讯此女,倘若其未曾做过什么恶事,义军不会为难她。”
沈万登不再多说。
他对白太微确有几分同情,却也仅此而已。
他已经把知道的说明,并有替白太微开脱,究竟怎么处理,就是刘升的事了。
游览了府衙各处后,刘升回到正堂。
恰好赵德友等人统计完府库,便向刘升汇报。
“启禀首领,根据府衙账目记录,其在汝阳城内管辖军粮仓两处、预备仓(明代常平仓)四处、义仓两处、府仓一处、太仓一处。
不过按照府衙官吏所讲,原本应储粮最多的预备仓,在宣德年间便出现各种问题,至嘉靖年间已入不敷出,全面废弃。
所以,府衙实际管辖的粮仓仅有六处,其中仅府仓、太仓在府衙(建筑群)内。
方才学生已经带人去查看过,府仓为知府临时私设,钱粮多得自地方摊派的各种杂税。
目前有白银五万八千两,粮食一万三千石,另有各类布匹上千匹。
太仓存储的则是田赋、三饷、关税等,似乎还未押解送往京师,故并无粮食,只有各类布匹三千匹,白银二十五万两!”
自一条鞭法实施,大明各地都以征收白银为主,仍杂以粮食、布匹等实物的很少。
即便有,从县一级上缴到府一级的过程中,也会被要求兑换为白银。
因此听闻府库仅有二十五万两白银,刘升并不很意外。
另外不用想,这个数目相较于其应有的数目肯定是少上不少的。
这年头大明地方上税赋基本上难以收齐,不可能不减反增。
毕竟大明会亡,较为主要的直接原因,就是没钱了。
倒是这个由知府私设的府仓,有些出乎刘升意料。
但想一想,知府作为一把手,如果手里不能掌握一些钱粮,权利肯定是没法保证的。
如此府仓的存在便理所当然了。
只是这府仓中的钱粮究竟有多少能用在公事上,又有多少进入官吏私囊,就不好说了。
赵德友接着又道:“府衙还有一武库,可惜里面并无多少兵甲。
仅布面甲一百件、布甲三百件,刀牌三百副,长枪五百杆,弓三百副,箭五千支。”
作为一个府的武库,存货竟然不如舞阳县的武库多,难怪赵德友嫌少。
但想到他今日所见汝阳乡兵基本无甲,刘升又有点无语,不知傅汝为留着这些兵甲做什么。
放那里好看吗?
又或者是专门留给他的?
他一叹道:“蚊子腿再少也是肉,咱们的常备军都未能全部披甲,民勇更是有许多连正经兵器都没有一把。
回头你们就派人将这些兵甲运送去北城门,给二团三营、辎重营及那里的民勇准备上吧。”
“是。”
从府衙缴获的钱粮不多在刘升意料之中——其实还好,至少汝宁府的税赋没解押,让他占了不小的便宜。
但若说汝阳城内最让刘升期待的,还是崇王府。
想到这里,刘升看着沈万登笑问:“沈兄弟可知那崇王府有多少钱粮?”
听到这话,想到传闻中崇王府的富裕,沈万登也不禁双眼发亮,甚至有些兴奋。
他抱拳道:“启禀首领,俺也不知崇王府究竟有多少钱粮,但听闻崇王府有一万多顷田地,且多是良田。
即便其中部分存粮在郊外王庄,但其在王府内的大仓库必然也囤积了不少。
说起来,历代崇王名声倒不算太差,只是大都喜欢修建寺庙。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城外南湖畔预备作为嘉靖帝南巡行宫的观音阁(即南海禅寺)。
几经扩建后,占地近千亩,已成园林胜景。
可惜建成后,嘉靖帝因为在卫辉行宫险些被大火烧死,便更改了南巡路线,没经过汝宁府,这行宫也就没用上。
此外,历代崇王修建、修缮的还有城西北真武庙、城东清戒寺、城南悟颖塔、驻马店延禧寺、确山玄帝庙、嵩山少林寺对面的永泰寺···”
刘升听到这里大为诧异。
他忍不住打断道:“这崇王把寺庙修到确
山就够远了,但好歹在汝宁府内,怎么还修到嵩山去了?”
估计是当初什么人也给沈万登讲过这些关于崇王府的稀奇事儿,他也十分诧异。
此时见刘升同样惊诧,便笑道:“首领有所不知,永泰寺还不是崇王所修最远的寺庙。
修建寺庙最远的是当代这位崇王朱由樻,据说其即王位没两年,便出巨资在浙江舟山岛重建普陀山药师殿。
末了还写了个‘法门龙象’的匾额,送了一千件佛衣给普陀寺。”
“藩王不准出封地吧?那永泰寺、普陀寺崇王可曾去过?”
沈万登笑道,“历代崇王都很老实,自是不曾去的。”
刘升一时无语,只觉得明朝藩王真是奇葩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