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道:“我原是知府傅汝为的亲随,十月份奉命乔装成难民,想潜入义军老巢打探消息,结果就来到了这里。

首领想必知道,我们是没法送消息出去的,为了隐藏身份,也没搞过破坏。

原本得知首领乃仙人转世,我便想交待身份,却一直没找到好机会,不曾想一拖便拖到现在。

如今汝阳城都被义军攻破,我等更没理由隐藏下去,眼下弃暗投明,只求首领能宽恕我等罪过。”

刘升看着三人一时不说话。

这让三人十分忐忑,生怕刘升下令把他们拉去砍了。

大约过了两三息,刘升才幽幽道:“傅汝为城破后被俘,后经我们义军公审,给斩首了。”

听见这话,李筹、廖荣心里都是一沉——他们担心家人。

李三则道:“傅知府对我虽有知遇之恩,但他巧立名目、私收杂税,不少百姓因之家破人亡,被义军斩首也算是罪有应得。”

听到这话,刘升略微讶异,“听你谈吐,读过几年书?”

“是读过几年,差点去考县试。”

“那怎么成了傅汝为亲随?”

“我失手打死一位举人老爷的儿子,不得不亡命天涯,后为傅知府收容。”

刘升道:“在我们崋部,杀人也是要偿命的。”

李三抬头道:“那人调戏少女,还殴打其父,我看不过才出的手,并未想打死他,只是失手错杀。”

“不用解释,反正你所说也无从证明。”

李三似乎被气到,提声道:“我是襄阳府宜城人,住在西郊古丁村,首领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查。”

“起来吧。”刘升抬手,“你二人也起来。”

李筹、廖荣对视一眼,却并不起来。

随即李筹道:“俺们家人都住在汝阳府衙,希望首领可以让俺们与家人团聚。”

刘升道:“府衙被攻破时,傅汝为亲随死了不少,也有逃走的。你们亲属是死是活我也不清楚,若是死了,你们也要跟他们团聚?”

李筹、廖荣脸色惨白。

这时刘升又道:“把你们家人姓名写下来,我会派人去查。至于你们三个,便到男俘营去关一段时间吧,待查明你们底细,我再做处置。”

刘升不清楚这三人是如李三所说,原本就准备投效了;还是听说汝阳城破,担心被人供出,不得不主动暴露身份,以求活命。

所以,这三人他暂时是不会用的。

···

初十这天,刘升主要视察了华初营、华左营、华西营。

这次视察不像前几次那样走马观花,相对较为细致。

趁着雨天很多青壮聚集到学校上课的机会,他不仅做了一些演讲,还随即找些百姓聊了聊家常,或者问问营地的一些问题。

各营地的生产、管理等方面肯定是有些问题的,而且不少。

但或许是各个营地成立时间都比较短,且人员调动较大,所以目前还没有出现贪腐现象。

至于说管理人员利用职权占些便宜,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只要别演变成贪腐、以公肥私,便不是问题。

其实整体来讲,目前崋部管理层大都很清廉,且充满干劲儿。

一则北美这边还是半军管制度、吃着大锅饭,管理层本就有一定福利,却几乎没有增加私产的空间,很难贪污。

二则,很多管理层才上位一两個月,最长的如柳大川也不过干了半年多,还来不及腐化堕落。

不过刘升知道,仅靠自觉是难以维持长久廉政的。想要避免贪腐之事,还是得靠制度。

按理讲,他既然开府建衙,北美这边各机构也该升格,跟汝阳那边对应。

但北美这边还是半军管状态,移民都在吃大锅饭,最快也要明年开春才能分田地,拖一下可能就到夏收后了。

再加上北美这边基层结构、百姓关系都很简单,刘升便想先维持原样。

最起码等到开春,看情况,再决定要做出哪些改变。

对于大规模的移民开发他也没经验,同样是摸着石头过河···

十二月十一日,刘升视察了煤场营、河边营、河西营。

十二日,他才将带到天目山的万余难民转运到北美这边来。

因为这次时间充足,刘升便特意实验了下之前想到的法子。

他让难民们百人一长队,彼此牵着手,由他在最后面推人过门,或者在最前面拉人过门。

结果发现,即便是百人一队,中间百姓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偶尔松开牵着的手,导致转运中断。

正在过门的人倒不会因此受伤,只是会被挡回来。

整体而言,刘升确实比一个个的送人要轻松些,但因为时不时要整队,总体上用的时间反而更多一些。

刘升并不在意。

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

即便他真的能一次性转运几十万人来北美,也没法妥善安置。

总不能将几十万人全都散入荒野、森林,让他们搞荒野求生吧?

那样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考虑到北美这边的开荒进度,像目前这样平均半个月到一个月送万余人,挺好。

等明年崋部掌握的资源多了,多打造一些工具,储备一些粮食,也培养出了更多管理者,再选个合适的季节,倒是能一次性多送些难民过来···

这一批转运来的万余新移民,当天便被均分到六大营地。等于是每个营地增加了不到两千人,还是比较好消化的。

十二月十三。

刘升早上起来下楼,便见李香云在拖地。

“早。”

“首领早。”李香云停下动作打招呼,随即问:“首领可要在这边吃早饭?我让母亲一起送来。”

跟随刘升日久,李香云有心把“俺”给改掉了,学刘升说“我”。

不过她倒是不知道刘升已经升格为大帅,依旧称呼为首领。

刘升摇头道,“不了,我在华初营小食堂吃。”

说完就进卫生间洗漱——华初营的竹管“自来水”上不到二楼,刘升只能在一楼卫生间洗漱。

李香云听刘升不在这边吃饭,有点失落,然后就更加专注地干活儿。

她只要心情不好,就会不停干活儿。

刘升并没有注意到李香云的异常情绪,洗漱完便过门来到华初营。

“大帅早!”

门这边是亲卫军的营地,正在晨练的亲卫们见了刘升纷纷打招呼。

刘升微笑点头回应。

很快,他瞧见了正在不远处马棚内喂马的沈万登,便喊道:“沈指挥忙完了吗?忙完就过来一起吃早饭吧。”

随刘升回天目山的骁骑营亲卫,大部分都留在了山脚下的骁骑营分营地。

但沈万登却被刘升带到了北美这边。

至于沈万登经过别墅一楼、过“门”来到这边的一系列神情变化、反应,就不多说了。

只看他此时听到招呼,立马跑过来恭敬地行崋部军礼,便可知刘升在他心中地位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沈万登现在确实对刘升视若神明,也万分庆幸当初及时抓了傅汝为投效。

否则,如何有机会来见识这海外福地的风景?

刘升带着沈万登来到崋部小食堂,一人要了份红薯粥、蒸咸鱼、两张油饼、一叠大白菜。

说实话,这早餐虽然不错,却是比不上沈万登在汝阳当游击时。

他那时若在自己府中吃早饭,起码要有粥有馍,外加两荤两素。

当然,如果在军中,他是跟家丁们吃一个样的。

见刘升吃得香,沈万登也吃得风卷残云。

等吃完,刘升拿出手绢擦了下嘴,便道:“今日我要去海边视察渔场和盐厂,沈指挥可有兴趣一起?”

沈万登笑道:“这可太好了,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海什么样呢。”

“去了你便知道了。”

因为地上泥泞,刘升便带着三百名胜捷营亲卫步行来到河边营。

近五百名有打渔经验的新移民已经排队在码头等候。

大小数十艘河船也已经备好,上面还装了不少要运往回龙湾、龙首湾的物资。

因为渔场、盐厂的陶瓷器、铁器乃至布匹等生活、生产物资,目前都依赖这边几个营地供给。

刘升与同在码头等候的河边营总管郭三海聊了几句,待亲卫们检查完船只的情况,便下令所有人上船,起航。

雨季的新洛河水位明显上涨了不少,水流速度也更快。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船队先抵达回龙湾——渔场营便建立在这里。

渔场营建立后,刘升还是第一次来,自然要好好视察一番。

“参见首领!”

渔场营常务总管余恒锋、文书总管公孙邰带着十几名管事到码头来迎接刘升。

余恒锋原是渔猎团、捕鱼大队第二任大队长。

因渔场营建立找不出合适的人做常务总管,他便在李长文的劝说下,赶鸭子上架转任常务总管了。

至于公孙邰,则是师范班第一期的优秀教师,文、算两方面成绩都不错。

“不必多礼。”刘升双手上抬了下,然后就拍了拍余恒锋的肩膀,看着其他人道:“诸位来此建立渔场营,都辛苦了。”

被刘升这么一拍,余恒锋只觉得身子轻了两分,过去一个月为建立渔场营受的苦和累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他忍不住道:“俺们不辛苦。”

“不辛苦是假的。走,带我去看看你们过去一个月的劳动成果——说起来,今早我和沈指挥还吃过你们这边送去的咸海鱼呢。”

沈万登很识趣地接话道:“蒸咸海鱼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怪不得今早大帅非要让我尝一条。”

大帅?

余恒锋、公孙邰等渔场营的人闻言都不禁看向刘升。

刘升哈哈一笑道,“不知你们这边是否得到了消息,我们义军大半个月前打下了汝阳。

回天目山前,我便接受李先生的建议,开府建衙,自任豫楚兴华大元帅。”

余恒锋等人听完先是微愣,随即都惊喜不已。

管事们甚至忍不住兴奋得谈论起来——

“竟然打下汝阳城了?”

“没想到俺们华部已经如此厉害!”

“首领成大帅了,那俺们职位岂不是也要水涨

船高?”

“···”

余恒锋、公孙邰则相互看了眼,带头重新向刘升行深揖之礼。

“参见大帅!”

管事们见了,立即跟着深揖高呼:“参见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