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升正色道:“我崋部义军纪律如何,八大王过去这些日子想必有所耳闻。

攻占襄阳城后,我崋部除公审了几家襄阳城内恶名昭著的大户外,对寻常百姓是秋毫无犯。

过去几日,我崋部又在襄阳城内募得民勇四千八百人,民夫一万人。

这些人中,民勇家眷会随我崋部一起前往汝宁,但他们的亲族,以及民夫家属,却都还在城中。

八大王入城后,若是弄得城内鸡犬不宁,乃至无辜百姓破家丧命,我崋部该如何向那些民勇、民夫交代?又如何向襄阳城百姓交代?”

张献忠听完先是微愣了愣。

大概是刘升这番话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冷笑道:“刘大帅甚意思?难不成咱老张的兵就不能做到与民秋毫无犯了?”

刘升道:“八大王的兵什么样自己该清楚,况且,若进城后真与民秋毫无犯,八大王又何必进襄阳?不如趁着官军没到,早些离开。”

张献忠对控制部队还是有信心的。

他冷着脸道:“咱老张进城后,对平民百姓自会秋毫无犯!

可那些士绅地主、豪商街霸、贪官污吏,却都该杀头抄家!

倒是你刘大帅,只杀几家大户,怕不是想着收买那些士绅地主的心吧?”

张献忠显然不在乎多杀一些人。

或者说,他恨不得将看不顺眼的人都杀掉。

而崋部对待士绅地主的态度是杀一批、罚一批、用一批。

但崋部的这种政策,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刘升也不想跟张献忠解释。

他于是叹道:“看来八大王不听劝啊,非要在我崋部走后进襄阳了?”

“咱老子想进就进,谁也管不着!”

“既然如此,八大王便凭本事入城试试吧。”

说完,刘升带着两名手下离开。

他不让张献忠部在崋部离开后进襄阳城,并非全为襄阳百姓着想——主要是担心崋部在襄阳坏了名声。

因在襄阳期间,张献忠部与崋部勉强算是临时盟友。

崋部走后,张献忠部入城,在百姓眼中就好像崋部将襄阳移交给张献忠一样。

倘若张献忠在襄阳弄得天怒人怨,百姓首要恨的固然是张献忠,但肯定也有不少人恨及崋部。

所以,刘升不希望张献忠部入襄阳城,至少别再崋部刚走后就进入。

回到襄阳城后,刘升当即针对此事做出一系列安排···

他原计划招募三千民勇的。

没想到襄阳百姓见崋部义军纪律严明后,愿意应募的青壮竟然不少。

负责招募的亲卫军挑了又挑,还是招了四千八百人,编练了八个民勇营。

这些民勇,入营最长八天,最短的才三天,训练度极低,拉出去打仗肯定是不行的,但守城却没问题。

刘升准备让这八个民勇营殿后,协守襄阳城。

为什么说是协守?

因为殿后及守襄阳的主力,将是亲卫军胜捷营以及包括陆军炮炮哨在内的半個虎贲营,外加千余原襄阳乡兵!

这些襄阳乡兵都是本地人,见义军入城后并未烧杀抢掠,便没有过度顽抗,一股股地先后投降了。

至于募营兵,投降的更多,高达两千余人!

投降的募营兵跟俘虏的待遇又有所不同。

刘升准备带回去先编为民勇,让他们逐渐适应崋部义军的纪律,以后再择其中优秀者加入常备军中。

张献忠的兵力,刘升在过去几日也算是摸清楚了。

知道张献忠老营只有四千余人,剩下几万都是才强征入伍的百姓。

虽然过去几日,张献忠持续招兵,但估摸着其中青壮新兵也才两万多。

张献忠的这些新兵训练度要比崋部在城里招的民勇更差,或者说就没有训练。

另外,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连兵器都没有一把,只能拿带铁器的农具当武器,或者干脆就拿着根木棍。

面对这样一群真正的农民军,刘升有信心让张献忠知难而退···

二月初十,上午。

第二团团副黄敢、第七团团副刘长河,带着四营常备军及一万民夫兼船工,乘坐一千多艘大小舟船,回到了襄阳城北码头。

在攻占襄阳的当天晚上,刘升就给红娘子、李长文分别发去电报,让两人派兵来帮忙押运钱粮。

最终是由刘长河携带第七团一个营,黄敢携带第二团两个营,外加在确山驻守的红娘子第四团一个营,共四营常备军入南阳府。

四营常备军花了两天时间到泌阳,之后乘坐舟船由泌水顺流南下,不足两日就到了襄阳城。

当时是二月初五。

这四营常备军只歇息了一夜,次日便开始押运任务。

刘升用在襄阳征募的一万民夫做纤夫及船工(襄阳城处在汉水边,平民百姓基本都会水、会撑船)。

用前后搜集的一千多艘大小舟船当载具。

一次性就运走近十万石粮食!

为了赶时间,这些粮食都是先运往两百里外的唐县。

即便如此,黄敢、刘长河等人往返一趟也花了四

天。

主要是逆流北上耗时间——即便有近万民夫当纤夫,帮忙拉船,船队从襄阳北上唐县依旧用了近三天。

倒是回襄阳来,又成了顺流而下,泌水平缓,可日夜兼程,只需一天时间就能赶到。

所以,这是黄敢、刘长河等人第二次押运了。

钱粮装船之事,自有军政员们组织襄阳城的百姓去做。

黄敢、刘长河带兵进城休息,顺带向刘升禀报路上的情况。

两人行礼之后,刘升主动问道:“一路上可还顺利?”

黄敢道:“顺利得很,明军没来,路上的贼匪见俺们人多船众,都远远地避开了。”

刘长河补充道:“俺觉得多半是南阳明军还不知道这事,但俺们运粮过去一次,他们肯定就知道了。

这一次,南阳明军即便不在半路截击俺们,也定会打唐县的主意。”

刘升道:“唐县那边有半个虎贲营加第五团一个营,以及一个民勇营协守,短时间内应该不成问题。

况且,洛阳沦陷,南阳府的明军很有可能被调去河南府围剿李闯,未必有功夫了解唐县的情况。”

刘升来时攻陷泌阳、唐县后,都尽量封锁消息。

第一次运粮时,又让第五团一个营和虎贲营三个哨随船队北上,驻守唐县。

虽说唐县亲卫军、常备军、民勇加起来仍只有一千五百人,但凭借虎贲营带去的一百多门虎蹲炮以及一哨火枪兵,守城应是没问题的。

另外,正如他所说,南阳官府目前注意力多半被洛阳局势吸引,再没弄清楚唐县、泌阳这边的情况前,南阳官府未必敢出兵。

出兵唐县、泌阳,最多不过是收取两个县城。

可若是兵败,就很可能连府城都丢掉。

根据讯风营的情报,南阳知府是个只知风雅的庸碌之辈,很有可能选择紧守府城,静待朝廷大军。

不过刘长河说的也对。

如果南阳官府知道崋部义军是在运送从襄阳抄缴的钱粮,说不定就会冒险攻打唐县,或者截击船队。

所以,第二次运送必须加派人手才行。

想到这里,刘升吩咐道:“此番我们又从襄阳府这边搜集了八百多艘舟船,其中百石以上的大船不少。

加上之前的一千多艘舟船,可以让你们一次性运送十七八万石钱粮。

因此我决定,这次让赫连岳带两个营还骁骑营随你们一起押运。

去唐县后再回来运送第三次,基本就完事了。”

听了这话,刘长河不禁道:“如此大帅身边可就只剩下常备军一个营和一个半营的亲卫军了,会不会太少?”

刘升笑道:“两个半营足够了——你们别忘了,襄阳城这边还有八个营的民勇呢。”

问完情况,刘升便让黄敢、刘长河下去歇息——他们作为押运的主将,四天间都没能睡个囫囵觉,确实累得不行。

刘升则先上城头巡视一圈,又前往城北码头了解装船进度。

说起来,义军在襄阳城待了近十天,做的事可不少。

不仅公审了六家犯罪作恶的大户,还让十几家大户缴纳了数千到数万两不等的罚银,几百到几千石不等的粮食。

因为义军暂不占据襄阳,也不缺钱粮,这次倒是没向各大户强征钱粮。

也即是说,襄阳城中一部分平日里还算奉公守法的大户、富商在崋部义军这次入城后,一点损失都没有。

即便如此,崋部从公审的那六家大户也抄缴了近五十万两银子。

算上十几家大户、富商的罚银,则有近七十万两。

抄缴、罚没的粮食总计有两万三千石,比刘升送给张献忠的还多一倍有余。

再算上从襄王府及府衙各仓库的抄缴,此番崋部在襄阳总计获得黄金近30余万两!

白银430多万两!

粮草32万石!

粮食近20万石!

其中,粮草主要由粮食、豆料、草料构成,因此余从襄王府及大户家中抄缴的粮食分开算。

不过,过去近十日,义军及招募的民勇、民夫消耗了不少粮草不算。

招募耗费的钱粮也不少。

给民勇的就不说了,因为民勇是举家跟随义军迁往汝宁,所得钱粮肯定也是要随船运走的。

但民夫应募所得的钱粮,却都是放在了襄阳家中。

因为民夫们随军北上不仅苦累,还很危险。崋部此番从襄阳抄缴的钱粮又太多,所以出手很大方,每个民夫给五两银子、五石粮食!

很多!

但这不仅是薪酬,更是民夫们的安家银——即便有民夫因随军北上之事身死,崋部也不用再给抚恤了。

所以,崋部实际要转运的钱粮没那么多。

总计有:黄金30万两,白银420多万两,粮食15万石,粮草30万石,其他重要物资若干。

这些物资中,数目看着最大的黄金、白银反而是占用舟船最少的。

如果将银子也按200斤一石来算的话,420多万两银子不过一千三百余石而已。

若按吨来算,则只有260多吨。

说起来,义军搜集的舟船都

比较小,大多都是几十石、十几石的小船,甚至是只能载几石货物的小渔船,最大的也没超过两百石。

但金银作为贵重物品,自然都是用百石以上的“大船”装运。

算上珠宝首饰、字画珍玩等,最终装了十三船。

占据舟船最多的是粮草。

粮草和纯粮食加起来总计45万石!

之前运走了近10万石,如今还剩下35万石多。

所以,即便这次运走近20万石,依旧还需再运送一次。

好在刘升本就准备多留守些时日,看张献忠是否会攻城。

张献忠也怕被明军主力堵在襄阳,未必敢在襄阳城外停留太久。

几日之内,他必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