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军营地,帅帐内。

刘升用激光笔指了指地图,道:“根据讯风卫的情报,李自成、罗汝才自邓州城郊撤军后,去了内乡、淅川。

正在搜刮钱粮、掳掠人口,估计要将当地祸害一空,才肯离开。

咱们不能任由他们这么胡作非为,必须尽快拿下邓州,再进取内乡、淅川。”

阎尔梅道:“我与邓州知州刘振世有数面之缘,或可进城,劝降于他。”

刘升摇头,“此事对阎先生来讲太过冒险了,还是兵围邓州,射书劝降吧。”

阎尔梅提醒道:“南阳府城如今除了刘光祚部,还有猛如虎部数千秦军,丁启睿、左良玉也在襄阳,随时可能北上。

大帅若分兵攻打邓州、内乡、淅川,恐怕他们会趁机发难。”

刘升道:“可以在俘虏营树我崋部旗帜,另外多立空营,亦多树旗帜。

如此,一则可震慑留在新野的数万俘虏,使有异心者不敢生乱。

二则,即便有明军谍探过来,一时也未必能摸清楚我军情况。只要稍微拖延些时间,我军便可夺取邓州等地。

当然,为了避免新野俘虏太多,出大乱子,也可以征调部分出自李罗联军新兵的俘虏做随军民夫,协助押运物资。”

“大帅此法甚妙!”

阎尔梅先由衷的赞了声,随即就感到惭愧。

他作为军中谋士,竟然要等刘升这个大帅想出此类谋略,实在是不合格。

事实上,随军这段是日子以来,阎尔梅已经发现,他虽然爱好军事,曾有意在军略方面一展所长,可事实上他在这方面天赋并不高,至少是不如刘升的。

既然加入义军,成了谋士,他总不能吃干饭吧?

想到这里,阎尔梅拱手道:“大帅,以属下对刘振世的了解,确有信心将其劝降,还请大帅允许属下一试!”

刘升看出阎尔梅想证明自己,于是一叹道:“行吧,阎先生便去试一试。不过,得等我大军兵临邓州,再进城去。”

“是!”

···

邓州。

州衙。

刘振世问刚回来的探子,“可探明发生了何事?”

原来,大前天李自成、罗汝才从城外拔营撤离,刘振世担心是两人的诡计,头一天便没敢开城门派人出去。

等到第二天,才派出几名探子出城打探消息。

这探子便是今天下午从城外回来的。

“回禀老爷,大前天,也就是六月初三,李闯、罗汝才在汲滩南边跟刘崋所部大战了一场。

具体战况如何属下未能探得,但李、罗二人应是败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快从邓州撤兵。”

刘振世听了微愣,随即惊讶道:“李罗联手都打不过那刘升?”

探子道:“确实没打过。”

刘振世疑惑道:“李罗二人麾下兵马加起来怕是有十万众吧?那刘升麾下有多少兵马?”

“这个俺也不知。”探子道,“不过俺听曾在附近藏匿的百姓说,当日炮声震天,想必是刘崋部有许多火炮。

另外,汲滩南边土地到现在都是红彤彤的,到昨日都还有崋部的人在烧尸体,想必是死了不少人。”

刘振世听完,又带着期盼问:“有没有打听到南阳或襄阳方面官军动静?”

“没有。”

听此,刘振世先是露出失望之色,随即又恨恨道:“南阳兵少,周围又尽是贼寇,不出兵来救援我邓州尚且情有可原。

可那丁启睿、左良玉在襄阳拥兵数万,竟然也毫无动作?真是可恨!”

探子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振世骂了丁启睿、左良玉后,只感觉身心俱疲,便对探子挥手道:“你下去歇息吧。”

探子离开没多久,刘振世一幕友进来,神情凝重地道:“东主,我方才在城中转了转,发现有不少百姓到医馆寻医问药。我问了几位医馆大夫,都说城中出现了疫病。”

“什么?”刘振世听得一惊,站了起来,急问:“可知是什么疫病?”

幕友摇头,“那几位各执一词,都说不清楚是什么疫病,只是怀疑问题出自饮水。好在染病者目前只是发热、上吐下泻,并无多少猝死的。”

刘振世想起一些风闻,道:“让衙役在城中宣告,百姓都将水烧开了再饮用,或可减缓疫病蔓延。

再让各医馆积极诊断,不得因故推脱!还有,要防止稍小趁机生事!”

“是。”幕友先应了声,随即又问:“各城门可要打开?闭城数日,城中菜蔬、柴碳等物资都要耗尽了。”

刘振世道:“李罗二寇虽走,可那刘升却在旁虎视眈眈啊···明日开放一天吧,但须得严禁外人入城。”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次日。

邓州城门才打开没多久。

刘振世派出去的探马就狂奔而回,一路急喊。

“贼军骑兵来了!”

因为生活所迫,又得知城门只放开一天,今日出城的百姓很不少。

与此同时,还有一批民夫奉刘振世命令去处理城墙外剩余的尸体。

此时一听“贼军来了

”,民夫们吓得匆匆往城里跑,远近听到喊声的百姓也是如此。

刚出城门没多久的百姓倒是很快进了城,可远处的百姓却需要好一会儿才能跑回来。

巡检李国玺负责巡守东城墙,眼见远处一大股烟尘在迅速接近,一咬牙便下令道:“关城门!”

在李国玺的命令下,城门洞的乡兵们便合力关上了城门。

刚赶到的百姓都急得在城下哭喊。

“军爷,开门放俺们进去吧?”

“巡检老爷,求求您了!”

“贼军还没到呢,开开门吧!”

“···”

李国玺眼见骑兵已到一里外,心知打开城门,极可能被骑兵冲进来,只能对城下大喊:“进不了城的乡亲都快去北门、西门!别留在这里!”

乡兵们立即跟着大喊。

一些百姓听了,赶紧沿着城墙向北门跑。

却也有少数百姓急得失了智,还一個劲儿地拍打城门、哭喊哀求,甚至有破口大骂的。

李国玺皱起眉头,不再理会这些人,对三名传令兵道:“速去告知其他几面城墙的巡守,贼军来袭,尽快关闭城门!”

李定国带着一营骁骑卫当先奔到东城墙一里内,瞧见城门关上了,不禁露出遗憾之色。

随即带着骁骑卫撤离到一里之外绕城游弋,看能否寻到其他机会。

结果发现邓州城四门都已关闭,只能回到东郊,等待崋部大军到来···

刘振世正带着一队随从,在城中各医馆了解疫病情况。

利用隔离阻止疫病传播的方法,他是知道的。

但以他手下官吏和城中情势,再加上贼军随时可能来攻城的情况,很难办好,强行去办说不定反而酿出祸乱。

他如今来了解情况,就是想看看,是否需要封禁全城,让百姓都待在家中,减缓疫病传染速度。

到几家医馆询问过后,刘振世得知,这种疫病传播速度虽不如时疫,却也差不了多少,并且危害更重。

若是患者得不到救治,体弱者可能两三日就会病死;身体强壮的或能扛过去,但若抗不过,也会在七八日间病死。

“东主,城中如今急缺草药,必须想办法让药商去运些回来。”

刘振世哼道:“你当城中真的缺乏草药吗?其他中小药商我不知道,但四大药商绝对囤积了不少!若逼急了,本州便直接下令抄家!”

“万万不可!”幕友急忙相劝,“东主莫非不知,这四大药商都是背景深厚之辈。东主若真如此行事,恐怕不仅乌纱难保,甚至会被朝廷问罪下狱啊!”

听此,刘振世脸色更加难看。

心道:想做好一方父母官怎就这么难呢?

随即咬牙道:“真要是涉及全城百姓安危,本官便顾不得那许多了!”

才说完,刘振世便见几名乡兵匆匆奔来,立即让随从去将几人拦住,询问究竟。

乡兵见到刘振世先是一喜,随即急道:“知州老爷,贼军来了!有几百骑兵已经到了城外!”

刘振世听了先一惊,随即赶紧问:“城门可及时关了!”

“已经关了,不过还有些百姓在外面没进来。”

刘振世道:“顾不了那么多了——速去告知程千总,让他派营兵守城!”

“是!”

刘振世带着亲随来到东城墙上两刻多钟,才瞧见崋部大军的旗帜。

待崋部大军靠近到三四里扎营时,刘振世等人只看见东郊田野上都是人,旌旗林立,气度俨然。

幕友在一旁感叹道:“这崋部兵马虽不知有几万,可看着确实比李、罗二人的部队精锐多了。”

刘振世满脸苦涩道:“这对邓州城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李、罗二人以乌合之众攻城两日,我们都守得那么难。崋部如今以精锐攻城,邓州能守几日?”

在城墙上刘振世等人观望时,崋部义军各部却是分赴三面,在东、北、南三面摆出军阵,做出随时可以攻城的姿态。

军阵摆好后,才将一门门陆军炮炮车拉到阵前,解开炮衣。

六月的上午阳光格外充足,陆军炮炮身泛着银灰色的光辉,十分醒目。

刘振世等隔着两里也能看出个大概形状,顿时惊恐。

“那几十门莫非都是红夷大炮?!”刘振世嗓音干涩地问。

没人回答他。

因为李国玺、幕友等人心中同样被惊恐填满,一时难以思考。

再注意到崋部义军排列出一个个整齐的军阵,甚至甲衣都是统一的灰绿色,看着比官军还官军。

刘振世便知这些兵马绝非样子货,兵甲装备必然也要比李、罗二部强很多,是真正的精锐。

“邓州怕是守不住了。”

喃喃了一句,刘振世便见崋部义军阵列中走出几十骑,来到护城河前。

为首之人是个文士,他看着竟有几分面熟。

那是···阎用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