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讲,明军在茶店大营有一万多营兵,其中更有三千多骑兵,面对敌军进攻,不应该据营死守,应该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灵活。

比如此时,崋部摆出阵势,要靠着强大的炮火轰打明军营寨。

明军既属于炮火劣势一方,就该设法来一场步骑协同的出击,以一定的牺牲,夺取崋部火炮阵地。

钢铁铸造的火炮是难以炸毁,却可以通过但时间占领炮兵阵地,以铁楔封死大炮火门。

还可以杀死炮手——炮手属于技术兵种,培养不容易,一般难以临时补充。

总之,即便以如今明军、崋军之间的装备差距,只要明军敢战、不惧牺牲,这场仗也是有一定几率获胜的。

然而明军中,上至徐勇这样的主将,下至小卒,皆无战心,自然不可能选择并执行上述战术。

面对崋部大军的进攻,他们选择了最懒惰也是最不可取的战法,全军死守营寨。

轰轰轰···

随着陆军炮将一发发实弹、开花弹打入营寨,不仅一些土木建筑被摧毁,一些倒霉将士死伤,明军本就不多的士气也迅速跌到谷底。

连续六轮炮击之后,整个明军营寨都笼罩在烟尘火气之中。

亲卫军阵中,刘升站在望车上,用望远镜看到营寨内不少明军慌乱奔走、哭喊哀嚎,几乎没了秩序,便道:“传令,以虎贲卫第一团为先锋,从东边进攻;胜捷卫第一团绕到南面去进攻。

第八旅从北面进攻,并做好准备,随时堵截从营寨中溃逃的明军。”

“遵命!”

随着传令兵、旗号手将刘升军令下达,很快崋军各部就动了起来。

周兴率领早就准备好的虎贲卫第一团,不疾不徐地来到明军营寨一里左右的地方,已然成了散兵线列。

“随俺冲锋!”

周兴下达了命令,这才带头向明军营寨冲去。

他们这是防着明军的火炮。

虽然如今崋军已经掌握了步炮协同、甚至是炮骑协同,在他们冲锋时,陆军炮展开了第七轮炮击,但难保明军还有能打发的火炮。

若是以密集阵列冲锋,不管是被将军炮、弗朗机打一炮,还是被虎蹲炮打一炮,伤亡可不会小。

···

明军营寨内。

王永祚已经没了抚台的威仪——他之前呆的屋子被火炮轰塌了一半,好险没把他生埋在里面。他虽然在亲随的护卫下及时逃了出来,却也弄得灰头土脸。

王永祚是从知县升迁起来的,还曾担任过岳州江防兵备道,近几年一直在湖北参与剿寇战事,是有不少战事经验的。

可他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仗。

眼下营寨很多地方都被轰塌,烟尘弥漫,还有些地方起了火。

一些受伤的士卒躺在废墟中哀嚎,更多士卒则是慌乱奔走,根本不知道做什么。

听到外面响起敌人进攻的号角声,他才恍然回过神,忙大喊道:“徐副将呢?快组织将士们迎敌,别让贼军打了进来!”

一些将士真就在王永祚的催喊下往寨墙边赶去。

有些人瞧见崋军已经到了一里内,急忙寻找火炮,然而不少火炮都被埋在了废墟里,炮手也死伤不少。

有人好不容易找到一门弗朗机,匆匆打了一发,却因技术等原因,连一个崋军都没打死。

倒是有几门虎蹲炮在崋部将士靠近到两百后开了火,打倒了好几十人。

王永祚等不及见到徐勇,便带着一队亲随和数百抚标兵赶到寨墙边督战。

才赶到,便瞧见寨墙上露头的士卒一個又一个的在清脆的鸟铳声中倒下。

然后就听见不远处一段寨墙上有人尖声大喊,“贼军攻进来了,快跑啊!”

“敢言退者斩!”王永祚气得大喊一声。

意识到那边的士卒听不到,忙让一队抚标兵过去督战。

结果才分派完,便瞧见他附近寨墙边上的将士也都仓皇地退下来,要往营寨里面跑。

“快给本院拦住他们!跑在最前面的都砍了!”

王永祚气得胡子直翘,催促抚标兵去砍逃兵不算,自己也拔出剑来,要亲自动手。

才跑了没几步,都没砍到人,便被跟上来的亲随们架住。

“老爷!快走吧!贼军真攻进来了!”

“这营寨守不住了!”

“···”

王永祚扭头一看,果然恰见一个个贼军精兵从被轰塌的寨墙处冲了进来。

这些贼兵里面穿着灰绿色的精良布面甲,外面还套着札甲,头戴铁盔,各个身躯雄壮,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极少数实心眼的明军以弓箭射击,箭支插在这些贼兵身上,对方屁事没有。

最前面的一个高大甲士身上插了四五支箭还在冲,等站住了,一个手榴弹朝十几个明军聚集处扔过去,便将这伙抵抗的明军炸得死的死、伤的伤。

瞧见这一幕,王永祚不得不承认,这茶店大营确实守不住了。

恰好这时一个亲随奔来,仓皇喊道:“老爷,徐副将已经跑了!”

“这个徐勇,未战先逃,本院一定要重重参他一本!”

说完一咬

牙,也带着亲随往西边撤去···

徐勇在新野大战中其实并没有真正感受过崋军枪炮的威力。

他当时在新野城东北便扎营,听闻丁启睿、左良玉所率领的主力溃败,他便直接领着麾下兵马撤了,根本就没和崋军真正接战过。

所以,今日这一战前,他也不知道崋部火炮境凶残至斯!

他原以为依靠茶店营寨,好歹能坚守个两三日。这样他既能显现自己的能力,又有时间和机会联络崋部投效。

谁知几轮炮火下来,营寨就没法守了。

他麾下的兵马也有许多陷入混乱,一时间根本召集不起来。

于是在崋部第六轮炮火后,他便果断带着家丁、骑兵从西边撤出了营寨。

等崋军攻入营寨时,徐勇已经带着三四千兵马逃出营寨一里多远了——经过左良玉数年言传身教,逃跑他们可是专业的。

队伍速度稍缓,张鹏便问:“总镇,我们可要设法渡江去对面县城?”

“去个屁!”徐勇吐了口带血的痰,他之前倒霉,差点被一发开花弹炸到,虽然没大事,却咬破了舌头,“郧县是肯定守不住的,我们去了不是送死吗?我们先去西南边的山里,看能不能收拢一些溃兵,找到一些粮食。”

说完,便带着队伍钻进了山岭之中。

营寨中,王永祚带着抚标兵及部分没被徐勇带走的明军将士,且战且退,想要退往蓝家岩那片江洲岛。

想法是不错,可惜他们速度太慢了。

等王永祚带着两三千人退出营寨时,张遨亲率第八旅第二团拦在了凉水泉沟一带,挡住了他们西去乃至南去的退路。

张遨意识到他堵住一条大鱼,便高声喊道:“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投降吧!”

王永祚此时发髻都要散了,官袍脏污破烂,狼狈不堪。

他闻言呛声大笑,“哈哈哈,真是痴心妄想!我乃大明巡抚,岂能降贼!”

说完挥刀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