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生一咬牙道:“南京城需要三日,若是整个应天府,至少需要七日。”

“好,南京这边我就给你三天时间,应天府我给十日。务必调查清楚所有大粮商底细,一个不得错漏!”

“末将领命!”

“下去吧。”

“末将告退。”

待白晓生退出奉天殿,刘升不禁用手指敲着御案沉思起来。

上午章旷来汇报,说城中这段时间粮价日日攀升。

一旬之前,米价还是半钱银子每升,等于三两多每石,虽然比前几年的每石二两要高出不少,但还不算夸张。

毕竟是春上,此前崋军占据了湖广与明军交战,四川、湖广粮食难以运到江南来,粮价上涨一些实属正常。

然而,随着崋军接掌南京城,粮价先是迅速回落到二两多银子每石一段时间,然后就开始持续上涨。

因为每日上涨的幅度都很小,开始并没有让百姓紧张,也未引起恐慌,章旷等南京官员自然就没注意到。

待到前日有百姓在粮铺前闹事,章旷才注意此事,随后粗略调查一番,这才发现粮价已持续上涨十几日,已涨到近一钱银子每升,也即是六两每石的高价!

南京城中已经有很多百姓靠借债买米度日!

南城内外(内城、外城、城郭)有上百万人口,一旦粮食供给不足,绝对会出大问题!

章旷汇报此事后,刘升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粮价貌似自然小幅上涨,可刘升还是觉得其中有问题。

毕竟崋军拿下南京城前,南京粮食主要依靠太湖周边诸府,以及江西、浙江、福建、两广及海外供给。

如今崋军接掌南京,不仅湖广粮食能运来,四川的也可以(大明官府禁不住走私、管不住四川粮商)。

这种情况下南京粮价只回落几日就一路上涨,若说没人在其中捣鬼,刘升是绝不肯信的。

所以他才让绣衣卫调查南京城以及整個应天府的大粮商底细。

章旷还未走,见刘升一时沉思不语,便道:“大王,要查清这件事是哪些人在背后搞鬼,恐怕并不容易。

当前要务还是尽快平抑粮价——已经有很多百姓吃不起饭了。”

“应天府库还有多少粮食?”

章旷道:“微臣已统计过,应天府掌握的府仓及各类粮仓囤积的粮食加在一起,也才十三万石。”

十三万石粮食听着虽多,可相比南京百万人口,十几万军队,完全不够看。

以120万人口、平均每人每天三斤米粮计算,每天都要吃掉近两万石粮食!

如果只靠应天府掌握的粮食支撑,即便减少人均口粮,最多也就能撑个十来天。若搞不好,仅五六天百姓就会闹起来。

事实上,南京承平数百年,大明官府早已没了粮食保障能力,南京百万人口的口粮全靠大粮商供应。

如今这些大粮商竟然暗戳戳地搞鬼,虚抬粮价,让刘升如何不怒?

再考虑到应天府掌控的粮食不足,刘升觉得是时候让某些人看看他刘某人的屠刀了。

不然的话,这些人就不知道他的刀有多锋利。

想到这里,刘升让侍卫去将才离开没多久的白晓生叫了回来。

“绣衣卫如今对南京大明勋贵的罪证掌握了多少?”

白晓生略微犹豫,道:“还不算多。”

事实上,白晓生这段时间主要忙于组建绣衣卫、安插编外眼线等事,在收集南京大明勋贵罪证一事上进度并不快。

南京大明勋贵皆根系庞大,与各种势力勾结,绣衣卫人手不足,查起来很需要些时间。

刘升也知道绣衣卫组建不久,不能要求太高,便道:“你下去后,将够得上抄家的勋贵罪证都整理一番,交上来。再留出一哨人手,准备配合亲卫军抄家。”

“末将领命!”

“另外,李唯七若是回来了,让他立即来见我。”

“是!”

李唯七作为绣衣卫统领,却是去其他省选拔绣衣卫骨干,以及安插眼线去了。

这件事关乎绣衣卫的情报搜集能力,他必须亲自去做才放心。

若是李唯七在南京,以其能力和经验,不论是搜集大明勋贵罪证,还是探查大粮商底细,速度都能更快点。

待白晓生离开后,章旷道:“大王是准备抄缴南京大明勋贵的财产以补充粮食?”

“不错。”

章旷倒没有觉得这么做不该。

他虽然是士绅家庭出身,可当年上任沔阳知州后,着力去做的事情中便有打击当地豪强。

所以他很清楚,地方豪强势力强了,不仅百姓会受到更多剥削、压迫,便连官府的权利都会被侵蚀。

崋部若立国,必然会诞生一大批勋贵,瓜分利益。倘若还让大明勋贵大规模保留财产,哪里有土地、房产、钱粮等分给崋部的勋贵?

更别说如今刘升是要抄大明勋贵的钱粮来平抑粮价。

此事他举双手赞成!

但他也有忧虑,沉吟着道:“微臣只怕那些勋贵家中也没多少粮食。”

崋部如今不缺钱,缺的是粮食,尤其是在南直隶缺粮。

想到这里,章旷又道:“大王,南京户部督管江南钱粮,必然对各地粮仓底细有一定了解,或可请张慎言、倪思辉、张有誉来商议此事。”

张慎言此前兼着南京户部尚书,倪思辉、张有誉则是南京户部左右侍郎。

刘升道:“张慎言不愿归降,会帮我们出谋划策?”

章旷道:“藐山先生虽死忠大明,但也爱惜百姓。微臣相信,他若知道南京粮食危机,定会建言献策。”

至于倪思辉、张有誉,都已经降了崋,只不过刘升还不了解这两人,也就没想好怎么安排。

如今正好借此事了解下。

刘升当即让侍卫去传张慎言三人。

按崋部的规矩,张慎言不愿意投降,该罚作苦役的。但他年纪太大,又有病在身,刘升便下特旨,免了他的苦役,软禁在其南京寓所中。

等张慎言三人来到奉天殿,了解到南京粮食危机后,张慎言先开口道:“奸商虚抬粮价,阁下只需严令禁止,再抓一两家严惩,以儆效尤,即可摆平,何须问我?”

刘升一听笑了。

这张慎言言语中说是不需要问他,却先将他处理此事的“建议”说了,当真是口是心非。

随即刘升又略感失望。

因为张慎言的建议太过传统了,算是轻拿轻放,并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