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李长文、钱谦益第二次会见郑家叔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刘升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郑芝豹听罢,与郑森对视了眼,随即道,“其实我等此番前来,本就有意与天家结亲,只是担心我郑氏门第太低,此前才没敢提出来。

如今朝廷既有此意,我郑氏自是荣幸之至。至于说郑氏兵马完全接受朝廷整编,也可,只希望朝廷能够安顿好将士们。”

这下轮到李长文与钱谦益对视了。

两人是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虽说此前他们议事时便猜到郑氏或许也想与天家联姻,因为这本就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却没有想到只多出这一条,郑氏就轻易接受了兵马整编之事。

李长文见年轻的郑森神色略有点古怪,忽地心中一动,问:“郑氏如今有多少兵马?”

郑芝豹道:“陆上兵马加上水师不足五万。”

郑氏就这么点兵马?

李长文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冷笑。

他算是明白郑氏为什么那么轻易答应整编之事了,感情是只想交出部份兵马。

这种会谈本就是彼此拉锯的事,李长文倒没有因此发怒,却也没准备装糊涂,直道:“我听闻郑氏水师纵横东海,倭寇、西夷皆不敢犯,实力强大,有大小战船三千多艘,将士二十余万,难不成都是讹传?”

郑芝豹略有点紧张,但想起来之前兄弟几人商量的对策,还是解释道:“郑氏昔日未曾降明时,依附者确有近二十万,但真正的兵马却不过八九万而已,且多为水手。

后来我大哥归顺大明朝廷,初授不过海防游击一职,哪里还敢再拥有那么多兵马?遂一再削减麾下将士数目。

故而,虽此前我大哥官至总兵,麾下水陆将士加起来也不足五万,其中不少还是近两年新募之卒。”

听此,李长文便知道,不论郑氏有多少兵马,都只准备拿出四五万交给朝廷了。

对大崋朝廷而言,收服郑氏除了看中其水师将士,也看中其战船。

于是李长文转而问道,“那郑氏接受整编的水师中,共计有大小战船多少艘?”

郑芝豹更紧张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一千余艘。”

瞧见郑芝豹的神情,李长文更加确定郑氏不愿交出全部兵马,因此,对于其只交出部分战船倒也不意外。

为防郑氏做得太过分,李长文似笑非笑地道:“郑氏能纵横东海,这一千余艘战船总不会都是小船吧?”

“不会,当然不会。”说完,郑芝豹不禁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他也看出来了,李长文必是对郑氏真实实力有所了解的,只不过没当面揭破他的谎言罢了。

他虽然害怕惹怒大崋朝廷,却也没办法——郑氏当家的毕竟是他大哥,而非他。与天家结亲后只交出部分兵马的事也是他大哥定下的,他即便在此改了也没用。

两件主要的事谈完,李长文又询问了一些与东蕃岛相关的事,这次会谈便结束了···

天心殿。

刘升了解这次会谈结果后,神色倒是比上次平静。因为他早就猜测到,即便是联姻,郑氏也不会上来就交出全部兵马。

能整编郑氏的部分兵马,获得其部分战船,对大崋来说已经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郑氏剩余兵马即便不交出来,也不敢暴露在明面上。另外,整编郑氏部分水师,亦可勉强保东南海疆一时之安宁。

待数年之后,我大崋海军练成,不论郑氏还藏有多少水师,又欲何为,都不足为虑。”

见刘升心情不差,钱谦益立马赞道:“陛下圣明!”

李长文则道,“那可还要对郑芝龙封爵?”

原来,今日会谈李长文、钱谦益都没将刘升准备封郑芝龙为伯爵的事说出来呢。

刘升道,“我大崋爵位本就不是那么好得到的,郑芝龙既不愿献出全部兵马、战船,朕自不会再予其伯爵,便授予子爵吧。

另外,南京大学不是将要开学了吗?让郑森留在南京大学读书。至于选读什么专业,看他自己的意思。”

南京大学是在刘升的授意下,从去年开始组建的,今年方建成——大学建筑是现成的,昔日南京明朝勋贵的府邸中挑一栋就是,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主要是用于招募教师、编纂教材。

刘升让郑森到南京大学读书,一是将其当做人质,二则是为了培养他。

···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南京虽已有了凉意,但街头巷尾依旧热闹繁华。

郑森带着书僮,乘坐马车来到了一面三间的高大牌坊前。

下车抬眼看,便瞧见牌坊上雕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南京大学!

但细看规制,却能辨认出,以前应是一座公侯府邸。

两个书僮将车上的行礼一份份地往下拿,其中一个忍不住用闽南话抱怨道:“这南京大学什么破规矩,非要让少爷在学校里住三个月。”

另一个书僮跟着道:“让少爷住校不说,还不让我们跟着。少爷,该不会是这大崋朝廷中有人故意磋磨您吧?”

郑森从眼前府邸上收回目光,道:“你们不要乱

说——传话的人不是说了吗,非我一人如此,而是大学新生都要住校军训三月,都不准带僮仆。”

说完便拍了拍其中一个书僮的肩膀,笑道:“别磨叽了,拿上行礼随我进去吧。”

说完,郑森便径直往校园中走去,至于包裹自然都是由两个书僮拿。

他出生时,父亲郑芝龙虽然还未真正发达,但已然是李旦重要属下,更别说他母亲家还是日本“贵族”,从小就由仆人服侍惯了,自然不觉得此时行为有什么不妥。

不过,对于南京大学要求的不准带僮仆、参与三个月军训的要求他并不反感、更不害怕,反而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颇为期待。

至于他被留在南京,名为上学,实为质子,他也清楚,同样不觉得有什么。

只要郑氏不反崋,他便是安全的,怕什么呢?

走进牌坊内没多远,郑森便瞧见两名青年书生提着几个包裹,吭哧吭哧地往前走着。

他忙上前去拱手,用南京官话道:“两位兄台可要帮手?”

较年轻的一位微笑道,“多谢仁兄好意,我们自己能行。”

“我还是帮你们拿一下吧。”郑森主动去接过一个包裹,随即便与两人走在一起,边走边聊。

“在下郑森,是这南京大学的新生。两位兄台可否也是?”

较年轻的书生道:“在下王夫之,也是南京大学新生。这位是我二兄王参之,来送我入学的。”

郑森主动帮忙、攀谈,就是希望先认识一位同窗,听王夫之果然也是新生,十分地高兴,当即问:“王兄对这南京大学有多少了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