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林佳鼎一番长达两三刻钟的宣讲,与会众盐商总算是大概弄明白了大崋朝廷将要施行的盐法政策。

大体上依旧是继承前明的纲运法及盐引制度。盐引其实就是一种准许批发买卖盐的票据。

但也做了很多改革。

生产方面的改革政策之前两三年就大抵落实了。

这一次以运销方面的改革居多。

主要是加强了对盐商的监督及合理约束。

如为了避免中间商多次加价,盐商不得做二次分销。

即要么做一个地区的批发商,要么做某地方分销商。

以淮扬盐业为例,批发商依旧只允许存在九家,再加官方一家,就是十家。

其所经营地区内,分销商必须在一定数目内,且食盐零售价不得高于官府所规定的当地最高盐价。

在这一套规则中,盐引不再允许买卖,而是成了一种纯粹的许可票据。

可以说,大盐商批发商要想赚取更多利润,基本只能从物流环节着手。

又或者与产商合作,设法生产出成本更低的食盐。

但产商也很难投机取巧、以次充好,因为官府对产商资格审核及监督都很严格,一经发现违反律法的地方必定严惩。

汪文德、程心言等经验丰富的大盐商发现,大崋改革后的这套盐法政策,确实要比前明的更加严密、优越。

却也需要更多的官吏去负责执行。

这无疑会加大朝廷在督管盐业方面的行政成本。

但只要这套政策能严格执行下去,大崋朝廷整体上肯定赚得比前明朝廷要多得多。

不过。

前明的开中法、纲运法等相交以前的盐法何尝没有进步?

最初又何尝不是很适合国情?

可惜便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盐法都被人的贪欲侵蚀得漏洞百出。

所以,大崋的这套盐法,究竟能执行多久,又能给大崋朝廷带来多少盐税收入,最终还是得看大崋的吏治如何。

会议到了最后,当场进行淮盐九大批发商资格的竞标。

“接下来由本官来负责主持竞标大会。”

淮扬盐业公司协办陈际泰站了出来。

“本次竞标,只有获得我大崋盐业集团批发准许资格的商人方可参与。”

“本次获得竞标资格的一共有二十家,下面本官宣布名单:汪文德···”

汪文德虽然猜测他应该拥有竞标资格,却没想到他的名字第一个被念到。

由此看来,他在官府眼中算是资格不错、值得信任的。

但拥有竞标资格不代表就一定能获得批发商资格,于是他赶紧思考起对策来。

当陈际泰宣布完名单后,获得竞标资格的二十名大商人大多兴奋得满脸红光。

毕竟能获得这个竞标资格,就代表了官方对他们财力、信誉的认可。

即便最终没能获得批发商资格,事情传出去,在两淮商界也会是一件长面子的事。

“接下来,本官宣布竞标的具体规则。”

“我们将淮扬盐业公司的运销区域划分为十块,除了官方负责的区域,其他九块区域都参与此次竞标。”

“同时,我们会给出这九块区域的批发经营最低保证金,并暗中预定一个最高保证金数额。”

“诸位当场以密笺竞标,在上面写下所要竞标的地区以及所愿付出的保证金数额。”

“之后,保证金数额最接近我们所设的该地区最高数额者,将中标。”

“但若是所写数额超出最高数额()

,将作废。”

“若是某一地区参与竞标者密笺上所写保证金都超过了预定最高数额,将重新开始该地区的竞标,直到有人中标为止。”

“另外,一名批发商,只能负责一个地区,竞标时不能多选。”

“竞标规则如上,诸位可有疑问?”

在场的盐商们虽然惧怕官府,尤其是前几日还有好几家大盐商被抄家,可念及此事涉及钱途,众人低声议论几句后,还是有人硬着头皮发问。

一名盐商拱手作揖,道:“敢问陈协办,这保证金是用来做什么的?”

陈际泰道:“顾名思义,保证金是为了让批发商保证其所中标区域内的食盐总销量。”

“举个极端的例子,朝廷将某地区百姓一年的食盐需求交给某个盐商,若该盐商心怀不轨,故意大量减少该地区的食盐运销,不仅朝廷盐税大大减少,百姓用盐也将十分困难。”

“事后,该盐商甚至能以不知情来推脱责任。保证金的存在,便是要让该盐商当年必须在中标区运销一定量的食盐。”

“只要当年在标区运销食盐的总本金超过朝廷所定最低保证金,那么保证金便充抵该批发商购买食盐的本钱。”

“若有剩余,还将退还给该盐商。”

“可若是实际运销食盐总金不足最低保证金数额,那么朝廷便会没收该盐商缴纳的保证金,并调查造成该结果的原因。”

“若是天灾人祸等客观原因,朝廷会予以谅解,并退还部份保证金。”

“若是该盐商主动造成该原因,朝廷不仅会取消其

下一年竞标的资格,还会追究其法律责任!”

听到这里。

一众盐商才意识到,想当大崋朝廷的官商,在盐业中分一杯羹,并不容易。

但大崋朝廷到底不是直接向盐商们索要一大笔钱财,倒是让盐商们释怀不少。

算是接受了保证金的规定。

接着,又有一位盐商壮着胆子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敢问陈协办,若是官府中有人与某盐商私通,提前透露了官府预定最高保证金数额,我等如何能争得过?”

陈际泰听了明显不悦,觉得这是女干商在挑衅官府权威。

若在前明,他多半不会给这人好脸色,甚至拒绝解释。

但此时,他却耐着性子解释道,“九大地区的预定最高保证经价格,会有总办、我以及督盐御史等少数几人在竞标大会当天决定。”

“决定之后,会立即封存相关文件,直到竞标大会完成。”

“在此期间,我们几人会住在同一院落,相互监督。”

“另外,每次竞标的流程、结果的相关文书,最后都会分别送给盐业集团及督察院有司复查,以确保合规合理。”

“如此,阁下可还有什么疑问?”

讲实话,陈际泰所说的这一套虽然严密,但并不能杜绝官商勾结的贪腐事件发生——即便在后世,此类事也难杜绝。

但在场的大盐商都不蠢,也没人想跟朝廷作对——至少没人明着这么干。

因此,听陈际泰这番话后,提问之人忙道,“在下没有疑问了。”

其他盐商也微微点头,算是对这套制度表示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