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面无表情。

    看着离去的朱兆霖,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皇家贵胄,有的龙潜于渊,深不可测,有的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果然是应了那句话,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李公公躬着身子,双手缩在袖子里,老朽的身影渐渐离去。

    而另一边。

    杨凡一行人也远离了御花园,一群宫女太监都松了口气。

    若是刚刚真被十三皇子堵上的话……

    他们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反正自己这群人作为旁观者,肯定是只有死路一条,没有第二个结果。

    哪怕是现在,也一样危险。

    果然,陈妃娘娘开口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不用本宫提醒你们也该清楚。今天的事情,若是让本宫在外面听到半点儿闲言碎语,到时候可别怪本宫手下无情。”

    “是,娘娘!”

    众人心头一凛,赶紧应下。

    作为宫里的底层,他们其实并无太多选择,出卖自家主子的罪过,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这时,杨凡发现陈妃娘娘的娇躯平静下来。

    刚刚惊慌的模样宛如幻觉。

    怎么回事?

    这突兀的变化引起了杨凡的注意,他不敢表现出来,依旧沉默的引路,任由陈妃的玉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两人的距离看似很近,可实际上却仅有手臂间有接触。

    饶是如此。

    陈妃娘娘身上的馨香依旧渗入呼吸里。

    似乎触手可及。

    杨凡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身体微微变化,他心头微凛,立马摄拿住自身气血,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太监。

    还好关键时刻,李公公回来,他才松了口气。

    无意间,杨凡看见陈妃与李公公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隐隐带有一丝计谋得逞的味道。

    计谋?

    等等!

    难道刚刚的御花园之行,只是为了确定昨晚小林子口中的事情?

    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杨凡有种紧迫感。

    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是太低了。

    哪怕知道了其中的内情,也很难参与其中,换句话说,人太弱了,遇事无法选择,只能随波逐流。

    这种感觉让他极其难受,想要拼尽全力挣脱。

    回了长青宫。

    一切看似平静,可一张折子却已经传出长青宫,经由司礼监的太监递到了太和殿,落到了掌印太监彭安的手里。

    本来作为妃子的话,根本无权这么做,可架不住陈妃的身份特殊,其父乃是大明的十二位镇国王侯之一!

    世袭罔替的勋贵!

    职权范围内的些许通融,自然是能够做到的。

    “真是有趣。”

    彭安看见折子,老脸上露出几分玩味。

    负责递折子过来的小太监低着头,不敢说话,若是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

    明显在面对这位司礼监大太监的时候,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下去吧,这折子咱家收了。”

    “谢彭总管。”

    小太监躬身退下去。

    彭安笑眯眯的把折子塞进袖筒里,进了太和殿。

    太和殿内,静谧无声,在御案前有一个身披龙袍的中年男人正在批示奏折,他面容威严,不怒自威。

    面庞隐约间有紫气浮现。

    身为大明之主,果然是气运极贵,单是这一身龙气,恐怕就能够镇压九天十地,一切魑魅魍魉。

    彭安恭谨的立于一旁,安静等待。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朱高烈方才放下笔,神色间流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做皇帝并不是想象的那般轻松,尤其是此世界大明朝的皇帝,有太祖定下的传统,后辈的皇帝一个个都极为勤勉刻苦。

    每天批阅奏折起码要好花费五六个时辰,工作量之大,令人咋舌。

    是以大明这已然超过千载的盛世,万国来朝的格局,不是说来就来的,而是朱家一点点营造出来的。

    “臣,参见陛下。”

    彭安行礼问安。

    大明的太监是可以自称为臣的,一般来说,有职责在身的为臣,而无职责在身的基本自称为奴。

    而彭安这一句“臣”,却是应对了他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的职权,以及其兼任的东厂厂督之职。

    “起来吧,大伴你怎么来了?”

    朱高烈随意的摆了摆手让彭安起身,问道。

    这彭安自打朱高烈幼年当皇子时就跟随身边,是其真正的肱骨腹心,是以他刚登基就把彭安提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位,至今已经超过二十载。

    彭安说道:“长青宫那边传来话,说陈妃娘娘思家心切,打算回侯府一段时日。”

    朱高烈端坐在御座上,隔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准。”

    朱笔批红。

    彭安接过折子,收起。

    朱高烈起身,忽然问道:“最近,朕的那些皇子可还安分?”

    彭安神色不变,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道:“太子殿下跟随大臣们参政,未有纰漏,五皇子依旧热衷练武,据说在年前就有望晋升大宗师,至于十三皇子,年纪尚小,行事多有不周之处。”

    “而其他皇子,基本都安分守己。”

    身为东厂厂督,对于深宫的监察自然也是其职权所在,他本身就代表了皇帝的耳目。

    不过,疏不间亲,彭安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并未依仗朱高烈的信任而干预宫闱事务。

    只是担任了一个旁观者,将得到的消息汇报给朱高烈,可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必然有因。

    “赐太子玉如意一柄,赐五皇子一颗定元丹。”

    朱高烈淡淡的开口,“另外,朕记得,霖儿今年已经十六了吧?”

    “已过数月。”

    彭安平静回答。

    “西城区里有上一任陈王的宅邸,自陈王薨后,那里似乎就一直空着?”朱高烈的手搭在御案上,若有所思。

    “陛下记性真好,的确是有那么一套宅邸。”

    “等过了中秋,安排霖儿就府吧。”

    如今天时已过盛夏,秋意渐来,距离中秋也不过是一月有余了。

    “是,陛下。”

    彭安自然不会质疑朱高烈的决定,其实若不是皇后屡次阻拦,十三皇子朱兆霖早就要出宫就府了。

    毕竟一位成年皇子,久居深宫内院,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更何况十三皇子本人又性情骄纵,沉湎女色。

    长此以往,必有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