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一色跟在洛栖身后,把她送到了校门口。

    “我回家了,你好好学习,不许提前回家。”

    洛栖揉了揉洛一色的头发,她的个子比他高一个头,揉头发的手法和撸猫的没什么不同。

    洛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隔着铁栅栏直勾勾看着洛栖愈行愈远的背影,洛一色很想和她一起回家。

    有人拍了拍洛一色的肩膀,洛一色回头,是老师。

    老师叹了口气,做了个手势: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回不来了。

    星光学校里很多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退学,有些是父母觉得读书无用,这群残障的孩子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未来,不如早点回家,学门手艺,早点给家里挣钱。

    洛一色没有骗人,大家的确都这样,早早地离开学校,再也没有回来,过上无人问津的生活。

    老师手里拿着个红包。

    这是刚刚洛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塞在他办公桌上的,里面是八百块钱,老师看见这个红包才追了出来。

    但洛栖走得太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没了人影。

    “你姐姐对你挺好的,你要听她的话。”

    老师拍了拍眼神还挂在洛栖离开的地方的洛一色,重复了一遍,“听见了么,洛一色,你要听话,别对不起你姐姐,她也不容易。”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这个红包你周末的时候拿回家还给你姐姐,那两箱牛奶也带回去,你和你姐姐分着喝,我哪里要你们俩小孩儿的东西,牛奶别攒到过期,知道么?”

    “姐弟俩都干巴巴的,你比你姐还矮一个头,小心以后变成一个矮冬瓜。”

    老师拍拍洛一色的肩膀,带着他走进了学校。

    洛栖在公交车上静下心来,还抽空想了想昨天晚上背过的单词。

    到这个稠城高中之后她其他科目都是第一,唯独英语不是太好,尤其是口语和听力。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通过最笨的不断重复,不断记忆,不断的题海战术来提升自己的英语成绩。

    虽然她也不知道学了英语有什么用,但这门课值150分,想要考好,就不能松懈。

    打开家门,一个风姿绰约,穿着红色紧身包臀短裙,烫着波浪卷,唇红如血的女人像只猫一样举着勺子,搜刮着电饭煲里剩余的残粥。

    看到洛栖,女人笑得张扬明媚,举着饭勺对洛栖招了招手,“哟,大学霸今天没去上学啊。”

    洛栖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看都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走两步就准备回自己房间。

    女人伸出舌头舔掉了嘴角的米粒,“怎么,都这么久没见了,大学霸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女人叼着勺子,眼神一扫,上下打量着洛栖,笑了一下,她长得艳丽,这一笑起来更是风情摇晃,整个人就像一杯醇厚的红酒,齿颊留香,让人总有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好歹叫一声妈啊,大学霸,我好歹生了你。”

    “别和个婊子一样没良心。”

    女人唇角勾着微微的讥讽。

    如果她是一杯酒,那也一定是一杯加了砒霜的毒酒。

    “你吃的,是我的晚饭。”

    “还有,洛一色还在读初中,国家规定九年制义务教育,强行让他退学是违法的。”

    “你现在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我不介意送你去坐牢。”

    洛栖偏过头,没有正眼去看女人,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好呀,大义灭亲是吧!读了这么多年书就读了个这!”

    “哑巴要读书,你也要读书,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她亲姐姐?”

    女人冷笑,一身风情褪去,化为刺骨的尖酸,“钱哪里来?”

    “你去卖啊?”

    女人眼神一转,上下打量了一眼洛栖,冷笑,“你现在倒正是能卖个好价钱的时候。”

    “要不是指望着你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将来孝顺老娘,老娘连你也不想供。”

    “你也觉得我是疯子,想摆脱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将来挣钱了要是敢不给我,我肯定要去你们单位门口,告诉全天下你她妈的就是个疯婆子!”

    “我看就你这个狗德行,想考什么好大学真是做梦!”

    “提前说好,你可别找我拿钱,我可没钱供你们两个秀才。”

    “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奖金么?我可都听说了,你们学校发奖金可大方,你要是孝顺,把钱拿出来啊。给你老娘我买包烟也好。”

    “小赤佬自己老娘不养,倒巴巴地去养那个狗娘养的······”

    洛栖关上门,把女人刺耳的声音也关在了门外。

    洛栖的母亲是个远近闻名的疯女人。

    她的美丽和她的疯狂一样出名。

    和她说话总是有种骨头深处泛上来的酸软和疲惫。

    洛栖把自己砸进床里,陷在柔软潮湿的被子里,看着空白的天花板,看久了,闭上干涩的眼睛,尽量放空自己的思绪。

    房间里传来簌簌的声响,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洛栖的房间里爬行。

    嘶嘶——嘶嘶——

    洛栖眼睛都没有睁开,低声说道:“回来。”

    巨蛇化成猫咪,小猫咪轻轻巧巧地跳到了洛栖的身上,贴在了她的胸口,随着她胸腔的起伏而起伏。

    洛栖揉了揉长长的猫毛,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刚被砂纸摩擦过,“你也觉得她真该死,是么?”

    “我也觉得……等等吧,声声,再等等,等我们离开这里就好了。”

    “考上大学,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怀里的声声,声音很轻,像是在和声声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