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你是不是得罪明府了,砍树割草这种活也让你做。”长随走上来笑着道。

仆人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说完大步走进县衙。

“哼,神气什么!”

长随看着远去的马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在上面写道。

“八月初一,武水县令前往刺史府,参与李唐宗亲秘密聚会。”微风吹过,他手臂上的梅花刺青若隐若现……

刺史府的驻地在聊城,距离武水县五十余里,虽说距离不算远,但自古以来官道崎岖,等马车驶进城门时已是太阳落山了。

范信坐在马车里,看着不断倒退的街市,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刚才算了一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大街上至少过去了六波巡逻的兵丁。

博州地处河滩平地,境内治安向来良好,很少有马匪盗贼出没,根本用不着这么多兵丁巡逻。

再回想先前重兵把守城门,只许进不许出一幕,范信隐隐有种感觉,李冲要对博州官员进行大清洗了。

到时候凡是拥护武则天的官员,恐怕都难以逃脱横尸当场的命运。

而想要活命只能归附在他的麾下。

“看来得在人到齐之前,尽快离开聊城,回到武水县才行,也不知道我这个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方法,能不能管用。”范信暗暗想道。

李管事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范县令好像有些不安啊,难道怕王爷对你不利?”

范信心中一颤,连忙摇头道:“李管事说笑了,本官自入仕以来,除了王爷还没见过皇室宗亲,一想到和那些大人物站在一起,心中难免有些惶恐。”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七品县令,这番话非常符合他的身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李管事眼中疑虑退去,多了几分笑意。

“范县令不必紧张,这次来的宾客都是李唐宗亲,只要您和王爷站在一起,没人会对您怎么样。”

“至于戒严令,等酒宴结束自然会解除,届时,该回家的回家,该上路的上路,保证耽误不了您的功夫。”

范信好似没听出话外弦音一般,重重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本官真害怕哪句话没说对,把小命给丢了。”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在一座府邸前,门帘掀开两名小厮搬来一个木凳垫在车辕前,恭敬的立在两旁。

“范县令,王爷已经等着了,咱们下车吧。”

“好。”

范信点点头,率先走出马车,刚一出来便看到牌匾上刻有琅琊王府四个大字。

“这里是琅琊王府?”、

李管事见范信一脸惊讶的表情,开口道:“王爷亲口交待,若是范县令来了,不必入住刺史府等待,可直接前往琅琊王府去见他。”

“下官何德何能敢劳王爷如此厚待。”范信感激的拱拱手。

李管事笑了笑,带着范信从侧门步入王府,转过几处回廊后,没多久便来到了中庭。

“范县令,您在这稍等片刻,小人进去通报一声。”

“麻烦李管事了。”

范信点点头,正要找個地方歇会,却看到书房门被推开,一身紫金服饰的李冲陪同一位中年男子走出来。

见此人气质儒雅穿着不凡,他立马猜出对方应该是一位李唐王爷,只是不知是哪位王爷。

而范信的突然出现,也吓了李冲和那位中年男子一跳。

刚才他二人在书房里谈了不少攻打洛阳的事,这要是泄露出去,岂不是全都得人头落地?

李冲还好,在看清门外之人是范信后,稍稍松了口气,而那位中年男子则是脸色微微一变,眼睛闪过一抹冷意。

起兵反武事关数万人性命,为了将隐患扼杀在萌芽当中,他当即拔出腰间佩剑,照着范信的咽喉刺去。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范信早有防备,在看到那位中年男子朝自己杀来时,手腕一翻短剑出现在手中,在剑尖刺过来时堪堪挡在了前面。

铛!

双剑对碰,发出刺耳的铁戈声。

中年男子脸色一沉,正要继续朝范信刺去时,回过神来的李冲往前迈了一步,开口说道。

“王叔不必紧张,范信是我请来的客人,他不会把我们的谈话泄露出去,您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等人到齐了再说。”

中年男子是个老谋深算之人,听李冲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他意思。

将佩剑插回剑鞘后,点了点头:“也好,那就等人到齐了再说。”说完深深看了一眼范信,大步离去。

等到中年男子离开,李冲转过身对李管事道:“范县令难得来一趟,你去把他的房间收拾出来。”

说着看向范信:“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咱们进书房再聊,请!”

范信深吸一口气,径直迈入书房,待房门关上,他对着李冲行了一礼:“下官见过琅琊王。”

李冲摆了摆手:“你是本王的人,咱们私下里兄弟相称即可,坐吧。

范信依言坐下后,沉吟道:“王爷,刚才那位李唐宗亲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一见面就对下官痛下杀手?”

“他是本王的叔父李霭,人称范阳王。”

“原来他就是范阳王,难怪一身儒雅之气。”范信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反武联盟大会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这个范阳王李霭,暗中将消息泄露给了武则天,继而引来三十万大军围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是啊,王叔这人平日喜好读书,为人和善,这次若不是我执意邀请,他也不会前来参加酒宴。”

“刚才不知怎么了,突然和我争吵起来,心情不好之下这才对你拔剑相向,希望你不要介意。”李冲一脸愧意道。

范信心中冷笑,什么心情不好,只不过是怕我泄露你们起兵伐武的秘密罢了。

当然这番话他只能藏在心里,一旦说出来必死无疑,因此摇摇头道。

“下官只是纳闷而已,并未怪罪过王爷。”

“那就好。”李冲笑了笑,话锋一转:”对了,前几天朝廷拨给博州二十万钱粮,本王打算把这笔钱用到你们武水县身上。”

“你回去写一份卷录,详细的把官差人数,城池守备以及各处关卡和储备粮食写下来交给本王,到时候我好给你们武水县派发钱粮。

范信内心打了个冷颤,这哪里是派发钱粮,分明是在为杀掉自己,攻打武水县城做准备啊。

想到这里他立即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

“多谢王爷爱护,有了这笔钱粮,我们武水县总算能过上好日子了。”

李冲微微一笑:“好了,伱坐了一路马车,早点回去休息吧,后天晚宴本王再叫你”接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见状,范信起身施了一礼,走出书房跟随仆人前往客房。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冲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一脸阴冷道:“怎么样,这个范信有什么异常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