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信,谁让你进来的!”看清来人老管家脸色大变,连忙走上前想要将他推出去。

范信背着手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在跟王爷说话,你一个管家插什么嘴。”

“你!”

“好了,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老管家冲李霭躬身一礼,转身向外走去,路过范信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待管家退出去后,李霭皱着眉头道:“你擅自闯入刺史府,找本官有什么事?”

对于这个在自己面前连礼都不行的年轻人,他的印象非常差。

闻言范信拎起礼盒说道:“本来今天下官是来刺史府报道的,半路上听说是您的寿辰。”

“想着空手上门不好,于是将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备下一份重礼,特来献给王爷。”

听到这番话,在场众人互相对望一眼,都有些感到惊讶,不是说范信是个清官吗,这也不像啊。

尤其是武管家更是感到不解,范信当初可是硬气的很,怎么一见到范阳王就变了。

莫非是对方身份高贵的缘故?

相比众人,李霭则是淡定许多,他并没有觉着范信有什么不对,因为这才是官场常态。

故而面色缓和了几分,欣慰的点点头。

“你刚刚上任就能耗尽钱财给老夫备下一份重礼,也算你有心了。”

“不过本王早已过了贪恋钱财美色的年纪,切记不可劳民伤财送一些贵重的东西。”

“礼物,心意也,只要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

令人意外的是范信听完这段话后,当即拱手道。

“素闻王爷有清廉之名,没想到如此替百姓着想,下官佩服。”

“您放心,下官保证没有劳民伤财,只是送了一份普普通通实用的东西。”

“实用?难道是银子?”李霭心中一动,想到最实用的银子。

想到这些,李霭的脸色亲切了几分,缓缓点头道。

“罢了,难得你有这份心,那就当场打开让大家观瞻一下吧。”

在他看来这一礼盒银子最少能装一千两,既不算多也不算少,他可以安心收下。

然而他的笑意刚刚浮现便随着范信打开礼盒凝固在了脸上。

下一刻,他腾的一声站起来,脸色铁青的盯着范信手中的打卤面。

“这就是你给本王送的重礼?”

范信点点头:“不瞒王爷,这碗打卤面还有个好听的称呼,名叫长寿面。”

“是下官花了六文钱特意买来送您的贺礼。”

“您尽管安心吃,保证没收刮民脂民膏。”

看到这一幕,众人喝进嘴中的茶差点没喷出来。

若非范信身穿从五品官服,他们甚至以为这小子是假冒的。

堂堂李姓亲王,武太后的心腹大臣,竟然送一碗打卤面。

他们翻遍史书从未遇见过这样荒唐的事。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升到从五品的?

在众人幸灾乐祸的注视中,李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端起碗中面条倒在地上。

“本王消化不好,享受不了你这碗长寿面,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说完猛地一甩袖袍大喝道。

“来人,将范信给本王轰出去!”

“且慢!”

范信大喝一声,止住了冲进来的侍卫,看着李霭道。

“下官这次来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给王爷祝寿,二是替武水县百姓要回押在李冲那里的地契。”

“东西拿到手,不用您赶下官自己就走。”

李霭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胡说八道,地契乃是本王起获的赃物和百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范信脸色微冷:垂拱二年,博州共有永业田四十万亩,同年八月被李冲以扩地的名义强行占去三十五万亩。”

“你要是把这些永业田扣押,那博州百姓吃什么,喝什么!”

“他们饿死了,谁来负责!”

李霭不屑笑了笑,浑不在意道。

“百姓饿死了,自有朝廷来管,伱操個什么心。”

范信看着李霭突然摇了摇头。

“不愧是出身高贵见多识广的范阳王,这涉及百姓天大的事,经您这么一说居然一点事都没有了。”

“可我就不明白像您这样的龙子凤孙,怎么就长了一副黑心肺!”

说到这范信伸出三根半手指,大声道。

“三十五万亩!”

“你知道这能养活多少人吗?凭什么你说是脏物就是赃物!”

此话一出,满厅哗然,十几个文武大臣齐齐起身,一脸震惊的看向范信。

胆大!

胆子实在太大了!

区区一个从五品小官,竟敢当众喝骂范阳王。

他们官场混迹几十年从未遇见这样的事,范信怎么敢这样质问自己的上司!

李霭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直视范信的眼睛,扭过头去冷声道。

“本王用不着你提醒!”

范信喘着粗气点点头,目光落在地面的面条上。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这碗价值六文钱的打卤面,以为他降低了你们的身份。

“但你们知不知道,就是这样一碗面条却是我花了六文钱俸禄买来的!”

“他在灾荒时可以救一个人,两个人,甚至是三个人的性命!”

将面条捡进碗中,范信强忍着怒气道。

“是,我范信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从五品小官,比不得你们这些王公贵族,封疆大吏。”

“你们家里妻妾成群,良田几十万亩,就连养狮子狗花的钱都比我俸禄多!”

说到最后范信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喊道。

“但我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别祸害老百姓!”

静!

大厅内死一般的安静,所有人都是脸色阴沉的保持沉默。

不是他们不想反驳,而是面对范信这番激烈言辞,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作为当事人,李霭更是脸色难看至极,牙齿咬得嘎嘣直响,一字一句道。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给本王滚出去!”

“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范信看了李霭一眼,临出门前顿了顿头也不回道。

“李刺史,范某出洛阳时太后亲自下旨让你我共同审理琅琊王造反案。”

“没有我的同意,箱子里的东西你一样都不能动,告辞!”话落大步离去。

望着范信的背影,李霭突然仰面喷出一口鲜血,手指着范信倒了下去。

“王爷!”

“王爷!”

“不好啦,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