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9 章萧涉 3
鲁漱跟随家人搬到洛城那年才十三岁 。
兴平二年郭皇后去世 , 鲁家作为蓟州派耆人 , 家眷不宜出游玩乐 。
三年兴平帝伐梁 , 北地亦有黄起遵 、 吕胜拥兵自重 , 鲁恭担心洛城周围暗藏即险 , 严禁家眷出门 。
四年兴平帝渐渐病重 , 及笑的鲁渤姿容愈艳 , 鲁恭很怕皇上或太子想起郭皇后当年那句不知真假的戏言 , 真的让女儿去给太子当侧妃或妾室 , 便继续把女儿养在闺 , 免得传出美名招惹是非 。
待到五年兴平帝驾崩咸庆帝继位 , 很快就显露出好色的本性 , 鲁恭别说藏女儿了 , 连自己都无事少往咸庆帝面前凑 , 免得咸庆帝因为自己想到女儿 。
因此 , 从十三岁到十六岁 , 鲁漱基本没怎么出过自家大门 , 正是少女贪玩的年纪 ,
可见她的游兴被憋得有多狠 。
如今萧绩被文武百官以及各位边将拥护称帝 , 北地终于得以太平 , 鲁恭再也没有理由阻拦女儿出门 , 他也舍不得阻拦 , 想当初女儿在蓟州的时候多自在 , 前几年实在太屈女儿了 。
为了让女儿玩得无忧无虑 , 鲁恭一口气给女儿安排了十六个护卫 , 八个威风凛凛地守在马车左右 , 八个穿百姓常服保持距离跟随 , 就连鲁渤身边的两个丫鬟飞燕 、 百灵也都身怀武艺 , 一个袖藏暗箭 , 一个腰缠软鞭 。
只是洛城内外的景致太多了 , 鲁漱的想法也是说变就变 , 萧涉连跑了三日的马也没能得一次偶遇 。
萧野帮他出主意 : “ 你可以派人去鲁家那边盯着 , 等鲁姑娘出门了你再寻过去 。
萧涉 :“ 那样就不叫偶遇了 , 而东她知道我派人盯着她 , 肯定会不高兴 。“
萧野 :“ 我这不是心疼你合 , 瞧瞧 , 人都比前几天黑了 。“
萧涉 :“ 黑就黑 , 本来我也不白 。“
萧野 :“ 记得用面脂 , 黑没关系 , 别把脸吹糙了 , 到时候媳妇摸着刺手 , 还要嫌你 。
刺手 ?
萧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
萧野凑近了瞧瞧 , 也在五弟脸上试了两把 , 哼道 :“ 还行 , 年轻就是好啊 。“
三月初四 。
萧涉很早就醒了 , 躺在床上琢磨今日该怎么走 , 是直接出城找鲁漱 , 还是先在城里找 。
萧涉不怕折腾 , 就是每次都碰不到人 , 心里不舒服 。
这一番犹豫 , 萧涉出门的时候就比平时晚 , 他先骑马在杨柳依依的洛水河畔跑了一超 , 远远瞥见个身形相仿的姑娘就凑近了打量 , 如此几次三番 , 终于放弃了这边 , 往北面的徽安门去了 。
萧家原来住在清化坊 , 北面就是鲁家所在的道光坊 , 再经过一个里坊就是徽安门 。
因为徽安门离皇城很近 , 这边百姓进出查起来也会更严格 。
萧涉骑马过来 , 发现出城的这边派了长长一条队伍 , 似乎有两家商队 。
以萧涉的身份 , 完全可以插个队 , 但萧涉谨记考爷子定的规矩 , 老老实实地排在队伍后面 。
等了一会儿 ,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 姑娘 , 前面的货车查起来太慢了 , 我去路守城兵说一声 , 叫他们放响们先出去 ?“
萧涉皱眉 , 手握缨绳 , 头转过去 , 看到三个骑马的姑娘 , 两边的是丫鬟打扮 ,
中间的头戴帷帽 , 面容被白纱掩盖 , 看不清楚 。
萧涉睹完那个不守规矩的丫鬟 , 再瞳向她口中的姑娘 。
见那姑娘居然点头 , 主仆三个带着一队侍卫浩浩荡荡就要往前走 , 萧涉立即扯动缨绳 , 横马拦在了三女面前 , 冷声道 :“ 出城排队是规矩 , 名容你们放肆 。“
叫飞燕的丫鬟错愕地看向自家姑娘 , 这不是那位一直盯着姑娘看的武郡王吗 ?
另一个丫鬟百灵却没见过萧涉 , 见这人长了一副山熊似的身板 , 她当即护在姑娘面前 , 试图与萧涉讲道理 : “ 守城兵早认得我家姑娘了 , 我们只需从一旁骑马快速不过便可 , 并不会耽误守城兵查验其他人的身份 , 虽然不守规矩却也于这些百姓无害 ,
这位爷又何必动怒 ?“
萧涉 :“ 规矩就是规矩 , 百姓要守 , 官员家眷也要守 , 就算你们认识守城兵也不行 。“
百灵询问地看向自家姑娘 。
戴帷帽的姑娘始终没出声 , 后面的侍卫们看到姑娘在背后做的手势 , 也都没有轻举妄动 。
又挨了萧涉一眼瞳的飞燕疑惑问 :“ 郡王 , 您不认识我们了 ?“
萧涉盯着她看 :“ 你是谁 ? 我为何要认识你 ?7“
飞燕 :“...... 上个月长公主
出嫁 , 我们姑娘去吃过席啊 。“
萧涉看向那姑娘 , 隔着一层薄纱 , 隐约能看出一双黑眸与红唠 , 但那天去长公主府吃席的女眷太多了 , 萧涉如何知道这个藏头露尾的姑娘是哪家的 ?
“ 别说你们认识长公主 , 就是长公主出城她也会排队 , 赶紧去队尾候着 , 谁也不许破例 。“
飞燕还想再说 , 她们姑娘却调转马头 , 率先排在了队尾 。
两个丫鬟与侍卫们只好跟了过去 。
萧涉满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
等了一刻多钟 , 轮到了萧涉 , 守城兵都是御前军 , 看到副统领 , 几个士兵连忙行礼 。
萧涉质问道 :“ 以前是不是给不肯排队的官家子弟或女眷放过行 2“
小兵们忙道 :“ 这个不敢 , 除非他们有紧急军务在身 。“
萧涉指向身后打扮出众的主仆三女 :“ 方才那丫鬟说你们都认得她了 , 还愚让你们行个方便 , 有没有此事 ?“
小兵往后瞥瞧 , 对上飞燕扬起的下巴 , 小兵心头一颤 , 靠近萧涉道 :“ 郡王 , 那是鲁国公府的鲁姑娘 , 最近鲁姑娘经常出城游玩 , 我等确实都认得她身边的丫鬟了 ,
可之前这边没这么堵 , 鲁姑娘都是排队出城的 , 没想叫我等行方便啊 。“
萧涉 :“...... 哨个鲁姑娘 2“
小兵 : “ 据属下所知 , 鲁国公就一位掌上明珠 “
他愣在这里 , 紧挨着的百姓得知他是郡王 , 不敢催促 。 帷帽之下 , 鲁漱轻哼一声 , 淡淡开口道 :“ 前面那位郡王 , 你不许别人撒队 , 自己却妨碍百姓出城 , 这是什 4
道理 7“
熠悉的声音入耳 , 萧涉不愿相信也得信了 , 心乱如麻 , 却也只能先策马跑出城门 。
经过几位百姓后 , 便是鲁漱一行 。
鲁漱看都没看停在官道一例的萧涉 , 纵马往城西跑去 。
萧涉连忙去追 。
鲁漱一记马鞭用在他面前 , 惊得萧涉及时勒马 。
鲁漱瞥着他道 :“ 你追我做何 7“
春风拂动她的面纱 , 露出一抹白皙精致的下巴 , 却很快又给挡住了 。
萧涉又失望又紧张 , 解释道 :“ 刚刚我不知道是你 。“
鲁漱 :“ 知道又如何 , 你要给我行方便吗 7“
萧涉 :“...... 我可以把我的位置给你 , 我替你去队尾排着 。“
鲁漱 :“ 我不稀罕 , 不许再跟着我 。“
说完她继续往前跑马 , 跑出一段距离后 , 鲁湿回头 , 发现萧涉果然没有再追上来了 , 还停在刚刚的位置 , 巴巴地望着她这边 , 呆呆傻傻的 , 又有几分可怜 。
飞燕笑道 :“ 姑娘 , 那天武郡王眼里是真的就瞧见您一人了 , 我就跟在您身边 ,
他居然都不记得 。“
鲁漱唇角上扬 。
她继续往前跑马 , 然后故意将一方雪白手帕丢了出去 , 丝绢的手帕被策马奔驰的风带到高处 , 再随风飘远 , 蝴蝶一般落在地上 。
鲁家的侍卫们得了姑娘的令 , 只当没发现 。
没多久 , 一骑快马追来 , 萧涉抓着帕子重新拦在鲁渔面前 :“ 你的手帕掉了 。
修长宽阔的麦色手掌 , 衬得那方帕子越发雪白 。
鲁漱真睽帕子 , 再看向萧涉 , 奇怪道 :“ 今日并非休沐 , 你出城是为了办差吧 ,
为何还不去 , 反而一直盯着我 , 连我遗落了帕子都知道 ? “
萧涉脸上一热 , 好在红的并不明显 , 支吾道 :“ 我 , 我告假了 。“
鲁漱 : “ 为何告假 7 “
萧涉不喜欢撒谎 , 可也知道这事不该说出来 , 就垂下眼帘 , 一声不吭 。
鲁漱一边打量他一边道 :“ 告假嘛 , 要么事假要么病假 , 你瞧着不像生病的样子 , 那就是有事了 , 莫非约了人要去赏春 ?“
确实是用赏春告的假 , 萧涉胡乱点点头 。
鲁漱 :“ 约了人却羞于启齿 , 所以你约的是位姑娘 。“
她的尾音已经冷了下来 , 萧涉虽然听不出 , 却急忙摇摇头 :“ 没有 , 我没约人 ,
我 , 我就是自己出来逛逛 。“
鲁漱 : “ 糊弄谁啊 , 你看起来就不像会自己去赏春的人 , 约了姑娘就去赴约 , 别来纠缠我 。“
说完 , 她飞快地在萧涉手上一拍 , 将那沾了土的帕子拍落在地 , 继续往前跑 。
萧涉下马捡起帕子 , 再上马去追她 。
鲁漱又一鞭子甩了过来 。
这次 , 萧涉没有躲 , 那鞭子甩在了他手臂上 。
尽管鲁漱并没有用多大力 , 可她还是被 “ 啦 “ 的一声吓到了 , 匆匆勒马 , 折回问他 :“ 你为何不躲 ?“
飞燕 、 百灵识趣地带着侍卫避到了远处 。
萧涉只管把帕子递过来 :“ 你的帕子 。 “
鲁泷哪还有心思管帕子 , 指着他的胳腰问 :“ 打疼没 ? 你撸起袖子给我看看 。
萧涉 :“ 不疼 。“
鲁漱 :“ 我叫你撸袖子 ! “
萧涉就乖乖扯起这边的袖子 , 露出一条健硕结实的小臂 , 中间有一道泛红的鞭
痕 。
鲁渔不知该恼他傻还是恼自己脾气大 , 一拿头 , 发现萧涉不但没有生气 , 反而一副有愧于她的模样 , 鲁漱就更难受了 , 自己无意欺负了老实人的那种难受 。
“ 刚刚还知道躲我的鞭子 , 这次怎么不躲了 ? “ 鲁漱无奈地问 。
萧涉低头道 :“ 我没说实话 , 惹你生气了 , 该打 。“
鲁漱瞥眼睛 :“ 所以你真的约了姑娘 ?“
萧涉 : “ 没约姑娘 ! 我 , 我 ,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
鲁涨 :“......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出城 7“
萧涉 :“ 我不知道 , 前几天定鼎门 、 长夏门 、 上东门我都走过了 , 今天就来这边试试 。“
鲁漱 : “ 你这几天一直都在找我 ? “
鲁漱 : “ 找我做什么 ? 为什么不直接去我们家找 7“
萧涉又开始支吾 。
鲁漱扬起马鞭 :“ 再不说 , 我还打你 。“
萧涉不怕她的鞭子 , 只怕她生气 , 便闷声道 :“ 我想娶你 , 四哥说要等牡丹开了再让四嫂试探你母亲的意思 , 我嫌太迟了 , 就想先跟你偶遇几次 , 看看能不能让你先喜欢我 , 然后直接去提亲 。“
鲁漱 : “ 为何想娶我 ? 就因为我长得像你见过的那朵芍药花 7“
萧涉抬头 , 可惜看不清她的脸 , 如实道 :“ 我也不是非要妃你 , 就是喜欢看你 ,
可我爹说了 , 你该嫁人了 , 嫁给别人我就不能看了 。 我又不知道你嫁的人会不会对你好 , 反正你都要嫁 , 不如嫁给我 , 我肯定会对你好 。“
鲁漱 :“...... 怎么样叫对我好 ?7“
萧涉 : “ 什么都听你的 , 赚的银子都给你管 。 你善欢我做的事我多做 , 你不让我做的事我绝对不做 , 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 也不会在外面说你的坏话 , 更不会跟别的男人讲你的私事 “
鲁漱 :“ 听起来都挺简单的 , 没什么稀奇 。“
萧涉 :“ 三哥四哥经常惹三嫂四嫂生气 , 我就不会惹你生气 。“
鲁漱 : “ 你今天已经气到我两次了 。“
萧涉 : “ 我不是故意的 。“
鲁漱 :“ 你三哥他们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
萧涉 :“...... 他们打不过我 , 外面的男人也都打不过我 , 没关系 , 你真不愿意嫁我的话 , 将来你嫁的男人若敢欺负你 , 你来跟我说 , 我替你打他 。“
鲁漱 :“......7
她看过很多话本子 , 什么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话本里都有 , 还是第一次听到萧涉这种 。
鲁漱好奇道 :“ 我真嫁给别人 , 你会难过合 7“
萧涉 : “ 不知道 , 只要你喜欢他 , 他也对你好 , 应该就行了吧 。“
鲁渔 :“...... 等我嫁了 , 你就再婆一个长得像芍药花的姑娘 , 一心一意跟她过日子 , 不管我了 7“
萧涉 : “ 管啊 , 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 我都管你的事 。“
鲁漱 :“ 你管我 , 就对不起你的郡王妃了 。“
萧涉 : “ 我没有郡王妃 。“
鲁漱 :“ 你总会有的 , 王爷王妃会催着你要 , 也会有其他姑娘抢着要嫁你 , 到时候我就是挨了欺负 , 为了避嫌也不能去找你帮忙 。“
萧涉 : “ 那你就嫁给我 , 我保证一辈子都不会欺负你 。“
鲁漱 :“ 你又不是真心喜欢我 , 我为何要嫁你 ?“
萧涉 : “ 我是真心喜欢你啊 。“
鲁渔 :“ 你都不介意我嫁给别的男人 , 算什么真心 ? 不信你去问你三哥四哥 , 如果你三嫂四嫂现在改嫁别人 , 他们肯定会哭会闸会路在地上求她们别走 , 那样的才叫真心 。
他哭不出来 , 也不会闸 , 于是 , 萧涉直接下马 , 双膑路在了鲁漱的马下 , 仰头道 :“ 你别嫁给别人 , 嫁给我 …...“
话没说完 , 鲁漱轻轻一鞭子甩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 羞恼道 :“ 快起来 , 谁叫你跪
T
萧涉 :“ 你说的 , 这样才叫真心喜欢你 。“
鲁漱 :“ 傻子 1“
萧涉哼了哮 , 歪头道 :“ 别人骂我 , 我肯定打他 , 你骂我 , 我不跟你计较 。“
不计较 , 但这样子也是生气了 。
越是这样喜怒摆在脸上 , 鲁渤越是摸透了他的脾气 , 傻不傻的 , 憨是没跑了 。
“ 我数到三 , 你再不起来我也生气了 。“
萧涉只好站了起来 , 因为比骑在马背上的鲁漱矮了一截 ,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往帷帽底下钻 。
鲁漱见了 , 挑起面前的白纱 。
萧涉的目光就黏在了那张芍药花似的脸上 。
鲁漱喷道 :“ 登徒子 。“
萧涉不爱听 :“ 我才不是好色之徒 。“
鲁漱放下面纱 ; “ 不好色 , 为何一直看我 ? “
萧涉 : “ 好色之徒遇到个美貌姑娘就看 , 我只看你一人 , 所以不是好色之徒 。
鲁漱 :“ 好了好了 , 我要去访石神的金谷园旧址 , 你去不去 ?“
萧涉 : “ 石崇是谁 ?“
鲁渔 : “ 一个穷奢极欲的奸侯之徒 。“
萧涉 :“ 既是奸侯 , 他的旧址有何好访的 7“
鲁渔 : “ 那你走吧 , 我自己去 。“
到了金谷园 , 曾经天宫琼宇般的园林早不见了 , 只剩下些许残垣断壁 , 但山谷间景色清幽 , 鲁漱特意寻了一处溪畔休息 。
萧涉见她额头有汗 , 再次递来那方手帕 。
鲁漱 :“ 脏了 , 你去溪边洗干净 。
萧涉就蹲到溪边 , 认认真真洗了一遍帕子 , 拧干了再送到鲁渤面前 。
清清凉凉的帕子 , 鲁漱擦擦额头 , 再把帕子还给萧涉 :“ 今日之事 , 不许跟你身边的任何人说 。“
萧涉 : “ 好 1 “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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