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将本部将士留在了新野后,自己带着几名亲信南下襄阳,与刘虎所部乘船顺淯水南下。临近襄阳,刘虎率军驻往了江北的樊城。

    樊城并非县级城池,而是襄阳在江北的要塞,二城隔着汉水,构成堪比天险的襄樊防御体系。

    如此险要之地,刘表交了他的从子刘虎控卫,就是为了防止驻兵新野的刘某人有不轨之心,某日挥兵南下。也是难为刘表了,既要用之,又要防之。

    舟船横行汉江,停靠在襄阳北面的码头上。

    “左将军、刘豫州到了!”

    看守水门的士卒认出船舱上的旗帜,扯着嗓子开始大吼。

    接着,受刘表交代的刘琦领着荆州宾客迎了上去,王凯、伊籍、王粲等人的身影都有在其间。

    “刘使君!”

    众人涌了上来,刘琦打头恭贺,说道:“恭贺使君得胜,家父正在府上设宴,以酬使君征战辛劳。”

    “多谢长公子出迎!”

    刘备嘴角含笑,神态温和,说道:“备不胜受恩感激!”

    就在刘备与刘琦、伊籍等人寒叙之时,霍峻也和王粲聊上。

    “仲邈首次出征便献策破敌,真不负吴起之才,看来粲的脸面是保住了。”王粲玩笑说道。

    霍峻反戈一击,吐槽说道:“仲宣若不赞我,恐是后世之人不识仲宣也!”

    “呵!”

    王粲冷笑一声,说道:“就怕仲邈日后是靠粲之诗赋,得以流传于世。”

    霍峻挑了挑眉,说道:“日后某建下弥天大功,仲宣不如为我撰写长赋,以扬我之声威,共留名于世。”

    王粲伸出三根手指比画,说道:“彼时三头驴换一首赋。”

    霍峻撇了撇嘴,对于这个爱驴人士,他可是看透了。王粲喜欢驴,除了喜欢驴的鸣叫,就是喜欢吃驴肉。上次自己送他的那头驴,在为自己送行时,就被他烹了。

    “仲邈!”

    几步外,王凯喊道。在他的身旁还有刘琦、刘备、伊籍等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霍峻趋步上去,拱手行礼,说道:“见过长公子!”

    刘琦打量着英气勃发的霍峻,说道:“素闻仲邈有大才,今日得见,果然人如其名,不负子旋所言。”

    刘备配合说道:“仲邈智略过人,此行北上得以败敌,有赖仲邈献策。今入襄阳任参军,对长公子有益。”

    “长公子若不嫌在下学识浅薄,峻愿为长公子谋划。”霍峻应道。

    闻言,刘琦颇是喜悦,说道:“仲邈乃是俊杰,琦又怎是不愿。”

    说着,刘琦脸上的笑容愈发热烈,他本来还担心霍峻来自南郡,可能会与蔡瑁他们亲近,不愿亲近自己。但从现在来看霍峻与蔡瑁他们不是一伙人,如此有才之人,愿意为自己谋划,他又怎么不会开心呢!

    谈笑间,众人在刘琦的带领下,来到了宴会上。刘表早已备好宴席,待到众人入座,宴会也正式开始。众人把酒言欢,觥筹交错,钟鼓齐鸣,歌姬舞蹈。

    在宴上刘表掌握了节奏,有是夸奖了刘备用兵水平,又勉励了新上任的参军霍峻。而手下也识趣,吹捧得胜的战果,君臣之间的气氛颇是愉悦。

    宴饮结束后,刘表留下刘备等几人,发现了刘备兴致不高,问道:“玄德得胜贼军,乃有大功,何以消沉?”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得胜贼军当是喜事,但是备心中忧虑本初病故,河北无人能阻曹操兵势。若曹操统一中原,举数十万雄兵南下,仅凭备一人之力,及景升兄一州之兵,恐难挡之。”

    说着,刘备言语激动些许,说道:“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过往本初公在北,景升兄在南,使其不敢篡位。今本初公去世,仅存景升兄一人,不知今后景升兄将如何对之?”

    这番话有吹捧刘表之意,将刘表架起来,把他与袁绍并重,并强调了当下刘表尴尬的境遇。让他知道迟早有一天,曹操会来打他。

    刘表对于刘备这番话,颇是受用,但对于刘备后提出的询问,却有警惕之心,怀疑刘备想劝自己出兵让他北伐。

    故而,刘表眉头微蹙,说道:“玄德,非表不愿出兵,只是曹军兵精将锐,难以力敌。江东孙权、交州张津、益州刘璋三人皆窥视荆州,若轻易发兵,恐会让其乘虚而入,不可不备啊。”

    “景升兄之语乃老成谋国之见,故备窃以为景升兄可向三地用兵,充实自身。如江东之地,孙权尚幼,虽得孙氏老臣辅佐,但郡县不平,将校不逊。若景升兄兵发攻之,东进江左,割据长江,可与曹操抗衡。”刘备说道。

    刘表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刘备会这么回答。

    少顷,刘表颔首,含糊说道:“玄德所言有理,然江东难以骤灭,当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话是这么敷衍,但刘表却记在心里。他本身就有督荆、益、扬三州军事,如果真按刘备所说,确实要好好谋划一番。可惜那交州战事焦灼,少有进展。也不知河北能拖住曹操多久,希望能多撑几年,暂且再观局势变化如何!

    又寒暄几句,刘备寻了一个借口告辞离开。

    待刘备走后,刘表也向智囊蒯越求问,相较于兄长蒯良,蒯越长于计略,能料时局变化,在荆襄中的威望崇高。

    早些年大将军何进听闻蒯越名声,聘请他作东曹掾。蒯越曾劝何进要先发制人,尽快把宦官杀掉,但何进犹豫不决。蒯越料见何进败亡的下场,请求外任汝阳令,躲过一劫。

    刘表单骑入荆州,其诛杀宗贼,平定荆州的计策也是出自蒯越的手笔。

    “异度,今袁本初病逝,河北二袁并立,不知君以为玄德所言如何?”刘表问道。

    蒯越沉吟良久,说道:“启禀明公,玄德之语乃忠正之见,自袁本初病故后,曹孟德无人可挡,以其兵略势必能吞河北,然后举兵以向江汉,恐明公不能御之。”

    “故越以为明公当下不过抗曹、顺曹二策,抗曹者,刘玄德之语不无道理。若是顺曹,明公则可举州以附曹孟德,届时曹孟德必重明公,明公不失福祚,子孙亦享富贵。”

    对于刘表近些年来的表现,蒯越也是无话可说。

    在官渡之战前,蒯越劝刘表不要中立,如果心有争霸之念,便出兵争夺疆土,建立功业。如果没有建立功绩的想法,要么联合袁绍,要么相助曹操,保存中立的话,将会同时结怨他们二人,等决出胜负,就会向刘表下手。

    同时蒯越也看好曹操能在官渡取胜,建议刘表可以恭顺曹操,以全一族富贵。

    然而刘表对于蒯越提供的三个建议,全部没有选择,而是把头埋进沙子里,不想参与中原局势,只愿坐观天下变化。结果就是曹操为了防止刘表搞事,让张羡起兵反叛了。

    而当下袁绍病逝,刘表又要面临新的选择。

    听着蒯越的建议,刘表沉默良久,说道:“异度之言,某当深思。”

    “诺!”

    蒯越似乎早知道了刘表的回答,并不沮丧,也是告辞离去。

    在走出镇南将军府时,蒯越吐了口浊气,他这么建议刘表也是仁至义尽了。刘表可以把头埋进沙子当鸵鸟,但他可不能这么做,他需要为自己的家族而考虑。

    “来人,过些日设私宴,宴请蔡德珪回乡。”

    登上马车的那一刻,蒯越吩咐说道。

    “诺!”

    山雨欲来风满楼,荆州暗流涌动,各有盘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