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烟火弥漫,旌旗凛冽。

    丘陵上,霍峻拄剑而望,将战场形势尽收眼底。

    孙礼被徐盛所斩后,其部人马溃败,因有庞德率骑拦截,魏军败卒大多降汉。因蒋济欲劝降胡质,故汉军重围魏军矩阵。

    今时车阵内的魏军目睹孙礼所部惨败的全过程,因担心汉军会将火攻应用到他们身上,他们无不期待胡质能归顺大汉。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而过,终于有了消息了。

    “都督,胡质降了!”

    丁奉快步登丘,说道:“蒋长史果有巧言,竟能说降胡质来降!”

    “哈哈!”

    霍峻笑着捶了下手,说道:“子通与胡质素有交情,孙礼兵败授首,胡质自无奋战之心。孙权留后之军覆没,今休想全身而退!”

    “都督,胡质率四千降卒归顺,孙礼所部被擒者不下千余人。今有五、六千人,却不知如何处置?”徐盛说道。

    望着为逃出生天而欢喜的魏卒,霍峻问道:“不知文向有何见解?”

    徐盛沉吟少许,说道:“我军自入齐以来,因为分驻各地,故兵马数量渐少。今魏军降卒多为青徐籍贯,何不如收降卒为己用,令其驻守乡梓,一为安抚民心,二为聚拢南兵。”

    “若无记错,孤记着文向为琅琊莒县人?”霍峻问道。

    “都督好记性,盛年少时,家乡遭逢兵乱,不得随族人南下。今兵归乡梓,衣锦还乡,不胜而庆幸!”徐盛面露伤感,说道:“惜物是人非,乡人离散,已难见过往之友人。”

    说着,徐盛向霍峻解释,说道:“盛非为乡人谋官,仅是青徐多遭山匪,百姓动荡不安。今收降人为兵,虽不能为汉死战效力,却能安抚一方。”

    “善!”

    霍峻笑了笑,说道:“文向公体之心,孤安会不知!”

    手指丘坡下的降卒,霍峻吩咐说道:“孤表文向为青州刺史,收拢魏人降卒,为汉安抚青州诸郡。”

    “诺!”

    徐盛面露喜色,拱手而长拜,笑道:“多谢都督表举,盛当为汉殚精竭虑!”

    言语间,侍从趋步来报,说道:“大司马,蒋长史携降将胡质拜见!”

    “请!”

    少顷,蒋济带着书生气息浓重的魏将而来,朝着霍峻作揖而拜。

    “降人胡质拜见大司马,昔不识天数,与贼为乱,质深感有罪,望能请大司马不计前嫌!”胡质说道。

    “昔曹操假借天子诏,蛊惑汉吏从贼。今胡太守能识天理,率军来降,可谓弃暗投明。”

    霍峻扶起胡质,笑道:“孤与子通聊淮上俊杰时,子通谈及胡君之才略,赞不绝口,言君精良综事,可堪重用。”

    胡质略有愧疚,说道:“质治郡无政,理军无法,寡有建树,实愧大司马所赞。”

    “卿有大才,如得其位,当能才显于世。”霍峻安慰说道。

    说着,霍峻看向徐盛,笑道:“今徐青州初任,不识青齐人文。不知胡君愿就青州别驾,辅徐青州理事乎?”

    徐盛明白霍峻之意,拱手说道:“盛久居江淮,初就青州,望能请胡君辅佐!”

    闻言,胡质激动而拜,说道:“质为降人,能得大司马、府君赏识,安敢不受!”

    “彩!”

    蒋济在旁而笑,说道:“文德素以文政见长,昔魏人不识其才,竟以其领兵作战。今都督识其才,授以青州别驾,文德当能施展拳脚。”

    “子通劝降胡君有功,不知欲受何赏?”霍峻问道。

    蒋济瞥了眼徐盛,玩笑说道:“我本欲领青州刺史,不料都督授青州与文向,甚是可惜!”

    徐盛不知蒋济之意,拱手说道:“都督,盛才不及蒋长史,某愿辞青州刺史。”

    “笑语尔!”

    蒋济赶忙拉住徐盛,说道:“济一时说笑,君侯不得当真。且我随都督征战奔波,安能如君侯坐领一方。”

    霍峻拍了拍徐盛的肩膀,笑道:“文向安心领之,蒋长史别有委任。”

    考虑片刻,霍峻说道:“子通随孤征战有功,今可遥领幽州刺史。”

    随着北伐进展顺利,为了彰显大汉的雄心壮志,遥领刺史可以上日程。

    “多谢都督表举!”蒋济谢道。

    丁奉故作摇头惋惜,叹道:“文向斩孙礼得以进位,蒋长史说胡君得以封刺史。奉领兵出战,却不得官职,甚是惜哉!”

    见丁奉搞怪,霍峻笑骂道:“你若想要,孤可表你为平州刺史,当下率兵渡海就职!”

    “嘿嘿!”

    丁奉讪笑几声,说道:“平州太偏远了,奉不愿去,追随都督身侧便是最好!”

    一番玩闹之后,蒋济捋须而思,说道:“今孙礼被斩,文德降我,孙权所留后军尽数覆没,不知都督有何打算?”

    霍峻眺望如血残阳,说道:“我军以迅雷之速灭敌,料孙权必无反应。孤欲率精锐步骑兼程突袭,一战旋破孙权。而后与齐东之军汇昌安,兵指齐郡临淄。”

    徐盛看着渐入黑夜的天色,迟疑说道:“都督,我军奔波一日,兵马多有疲惫。且今天色昏暗,非用兵之时。不如就地休整一夜,养精蓄锐,起兵追击孙权。”

    “今日可破,何须更待明日?”

    霍峻摆了手拒绝徐盛提议,说道:“孙权之所以敢撤军,实因自恃车阵殿后。我军一日破车阵,足以惊骇其兵。今兼程而追击,足以令其破胆。孙权受惊丧胆,则为我军破敌之机。”

    蒋济思虑说道:“孙权本畏都督之威,故用车阵殿后以迎都督。都督如能夜至其营外,携步骑而击,孙权惊骇必走,余寇尽数当降!”

    “承渊、令明,今帐下步骑可用否?”霍峻问道。

    “可用!”

    丁奉率先出列,拱手说道:“羆虺军士气高昂,旋死不畏,今可为都督效死力!”

    庞德沉声说道:“今无大战施展,故德帐下步骑精力充沛,今愿随大司马出征!”

    “善!”

    霍峻吩咐说道:“休整少许,随后出发!”

    “诺!”

    且不言霍峻欲乘胜追击,一杆子解决孙权。

    今孙权率兵奔走一日,因帐下军士疲惫不堪,唯有扎营休整,准备天明之后继续行军。

    夜幕漆黑,虫鸣清脆,魏营中篝火点点。

    因昼夜奔波疲惫之故,魏卒早已酣睡,呼噜声此起彼伏,响彻魏营。

    大帐内,孙权心神难安,拉着犯困的刘晔喝酒。

    见孙权脸色忧愁,刘晔问道:“将军为何如此忧虑?莫非为孙礼而忧?”

    孙权喝着浊酒,叹气说道:“我虽不满孙礼屡次顶撞,但大敌当前,仍需齐力对敌。霍峻非凡将,有韩、白之能,孙礼以车阵殿后,不知能支多久!”

    刘晔将酒壶拿走,安慰说道:“孙礼胆略超凡,性情磊落。今帐下之兵八千,又有车阵为壁。欲退霍峻追击,恐或不易,但凭车阵之坚,足以与汉军周旋数日,而将军则能率军士远走临淄。”

    孙权将手中的杯盏放下,说道:“望能如子扬之语,孙礼能以车阵与敌周旋。如若不然,敌军穷追,我军必败矣!”

    孙权看似在关心孙礼,实际上孙权巴不得孙礼与强敌霍峻两败俱伤。如希望孙礼能像李陵般兵败被擒,或是霍峻帐下兵马损失惨重,好让他可以渔翁得利。

    “将军忧思军事,晔深感敬佩。”

    刘晔迟疑少许,说道:“将军如若忧虑后军,明日不如多派斥候探寻,以免后军骤败,我军仓促无备。”

    “嗯~”

    孙权微微颔首,说道:“明日派斥候归多与孙礼联络,且后令芮玄加快行军,看能否早至齐郡,占据周遭之险要。”

    “将军英明!”

    刘晔拱手而拜,说道:“今孙礼率部殿后,为将军稍挡霍峻兵锋。而待将军稳固形势,固守齐郡临淄,则能逼退霍峻。”

    “希望如此!”

    孙权为刘晔倒一樽酒,说道:“退守齐郡临淄,不知子扬有何方略助我退敌?”

    刘晔沉吟少许,说道:“临淄为齐旧都,城高且坚,得有淄水为屏障。将军坚壁清野,收谷入城,与其长据。青齐诸城见临淄不克,汉军久耗而无功,人心自会浮动,”

    “时有援军在外,将军率军在内,待敌兵疲而力竭,里表呼应,将能挫败霍峻。凡霍峻引兵稍退,将军遣人约旧人,诸城闻风而动,与大军同击汉军,将军当可取胜。”

    因常年兵败,孙权甚是悲观,问道:“刘君之策如若不成,为之奈何?”

    刘晔愣了愣,反问道:“不知孙君有何高见?”

    孙权抿酒樽里的酒,悲观说道:“汉欲灭魏久矣,江汉诸军,被诸葛所败;青徐之兵,非霍峻之敌,故我用先生计,求退霍峻。如幸能胜,齐地自清。”

    “如若不成,霍峻长驱入齐,河北动荡,河南不存,则天命在汉。为寻生路,我欲与君远离中原,浮海渡至辽东,偷亡蛮荒之地,以求暂存。”

    听着孙权逃亡平州的做法,刘晔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相信。

    刘晔沉默良久,说道:“将军为督帅,不宜未战而先惧。今青齐大军尚在,据守齐郡,是为上策。将军如能退霍,将为国之功臣,远至平州,非为上计。”

    顿了顿,刘晔说道:“将军酒醉之语,出得君口,入得我耳。除天地外,无他者可知。”

    刘晔与孙权相交十几年,不可能因为这几句话的事,便出卖孙权。毕竟孙权那番话,不仅为自己而考量,更是有为他考虑。

    “善!”

    待孙、刘二人深夜漫谈时,寂静的夜色下忽然间响起了热烈的军鼓声。

    “咚!”

    “咚!”

    “什么声音?”

    孙权虽是在帐中,但对帐外声音敏感。

    “可是营啸?”刘晔问道。

    “不像是营啸!”

    孙权摇了摇头,大步直出营帐。

    出了营帐,那热烈的鼓声愈发清晰,且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且在鼓声下还伴随着喊杀声、马蹄声。

    反应过来的孙权,惊恐失色,说道:“汉军莫非已败孙礼?否则安会至此!”

    听着愈发逼近的喊杀声,刘晔酒意消退,惶恐说道:“今未及一日,孙礼、胡质二人行列车阵,怎会兵败?”

    “将军,大事不好了!”

    亲卫奔跑而来,气喘吁吁说道:“四面鼓声大作,人影攒动,汉军将入我营,还请将军避退锋芒!”

    孙权拽住亲卫的领子,问道:“汉军怎会至此?”

    亲卫急忙摇头,说道:“孙礼未送军报至此,仆不知啊!”

    “黄昏前,孙礼遣骑来报,言霍峻率兵衔尾追击。然仅过四、五个时辰,霍峻率步骑骤至大营。”

    刘晔神情失落,喃喃说道:“如此看来,孙礼、胡质二将已是覆没,霍峻星夜奔袭而来。如此用兵恍如鬼神之术,我计败矣!”

    刘晔是真没想到霍峻这么猛,不到半天的功夫便解决胡、孙二将。甚至还率步骑追上他们,趁夜重围而攻。

    “霍虎之攻,犹如神鬼,莫能当矣!”

    孙权环顾遭袭而混乱的营垒,惊恐而叹道:“今当速走,不可久留!”

    生怕被汉军擒获的孙权,见汉军四面袭营,胆骇之下放弃大军,率数百亲骑出逃。

    夜幕下,遭袭的魏营混乱异常,孙权与六百余骑从西面杀出,直往北面的芮玄所部而去。

    因失去了孙权指挥,魏营中将士们面对汉军步骑的突袭直接溃败,所发生的战事太过短促,让汉军有些意想不到!

    霍峻驻马而望魏营,左右百余骑打着火把簇拥。

    庞德策马而来,汇报说道:“都督,孙权舍弃营帐,率亲骑出逃了!”

    说着,庞德吐了口唾沫,说道:“孙权小儿太能跑了,稍微动静便逃!”

    霍峻挽着缰绳,冷笑说道:“孙权丧胆惊骇,竟弃军而走。”

    “庞德何在?”

    “末将在!”

    霍峻扬鞭前指,说道:“孙权向北而走,必是逃向芮玄所部。令明率本部骑卒追击,纵擒不得孙权,亦要让芮玄兵马离散。”

    “诺!”庞德领命而走。

    ps:今天有事,暂欠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