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名耀武,以扬军威,韩王用意是好的。

就是王五这个姓配上去,让他觉得怪怪的。

暗自寻思要是能活着突出去,大不了以后不去济南就是。

或者给济南改个名字,避开忌讳。

突围时间袁宗第同郝摇旗商议后,定在大后天。

因为需要给王五带来的西线明军将士充足休息时间。

还得大锅灶饭,让所有人肚子吃得饱饱的。

既是出征餐,也是断头饭!

冲出去的就冲出去了,冲不出去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起码没做饿死鬼。

王五对两位老帅的安排没有意见。

但这两天的居住问题却成了大麻烦。

袁宗第同郝摇旗带到黄草坪的残兵有近3000人,随军一同撤过来的家眷也有近2000。

由于黄草坪没有足够的房屋供明军居住,因此很多人都是在外面搭棚居住。

现在王五从西线一下带来6000多人,使得黄草坪人满为患,又哪里有地方供他们住。

为了让西线突出来的将士们能够得到好的休整,从而有力气、有精力同清军拼杀,郝摇旗下令所部不管官兵还是家眷均将住处让出,搬到袁宗第那里凑和两天。

袁宗第那边又哪来这么多地方可供郝摇旗的人居住,硬塞都塞不下!

最后索性在露天铺干草,男人女人连同孩子全挤一起。

那些被要求户外安置的士兵和家眷却没有对这个命令有任何抵触,反而竭尽所能的想把更多的地方让给西线来的将士。

甚至病重中的洪部院听说将士们没地方住,不顾袁守第反对非要把自己的屋子让出来。

这如何能行!

袁宗第死活不答应,最后还是监军潘公公说将他的屋子让出来,自個则和洪部院搭两天伙,正好帮着照顾洪部院,才算把这事给解决。

安东王那边孤家寡人一个,一听缺地方住,二话不说直接提着包裹住进了袁宗第屋子。

包裹里除了永历朝廷授予的金印和宗谱玉碟,以及几件换身衣服,就是些书。

甲申国难之前,这位楚王系的宗室,最好读书。

韩王那边因为有女眷缘故没法腾地,但也让自己的随员将两床棉被拿给了在外安置的将士。

整个黄草坪在这大厦将倾之时,表现出来的团结与凝聚力空前强大。

令得王五颇是感动。

只可惜已是末路。

他没有同两位老帅太过矫情,推让谦辞什么的,在士卒和家眷得到安置后,第一时间就同哑巴他们在一间只能容纳十人,现在却挤了三十多人的大通铺倒头就睡。

衣服没脱,鞋子也没脱,兵器就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很快,一大帮已经困得不行的明军将士就这么你挤我,我挤你的在那酣睡。

王五左边睡的是哑巴,右边睡的是瞎子。

两个人把他夹在中间都不能动弹。

实是因为太困倒下就睡着,要不然这觉王五怕是难睡的很。

屋中发出的呼噜声用路过的刘体纯之女刘云的话讲,真就是惊天动地。

这一睡足足近五个时辰,再次睁眼时天都快黑了。

从屋内出来时,王五就闻到了饭菜香味。

袁宗第安排了一些女眷,连同刘云的女营已经为官兵们准备好了吃的。

倒也简单,有米的煮饭,有面的蒸饼,搭上一些野菜和军中不多的咸肉,一口口大锅灶着,闻起来都香。

咸肉和腊肉还是西线明军提供的多一些,多是从清军那里缴获的。

由于人数实在太多,就餐用具也不足,故不可能集中起来一次性用餐,因此都是分批。

作为西线明军的大英雄,被韩王赐名“耀武”的王五当然不用等侯。

他也确是有要事办,故而让哑巴给他盛了碗咸肉菜汤就着几块大饼狼吞虎咽了一会,就去找皖国公刘体纯的世子刘亨。

是关于军事指挥权的事情。

袁宗第、郝摇旗两位老帅没有夺取王五指挥权的意图,但王五需要同刘亨协商。

名义上刘亨这个皖国公世子才是西线明军的最高指挥官。

作为部下,王五必须尊重这位名义上的上司。

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同刘亨就“兵权”问题发生冲突,那简直就是愚蠢透顶。

因为不知刘亨在哪,王五便让哑巴去找自己的义弟王六。

王六之前是刘体纯亲军的掌旗,现在跟着刘亨这个小公爷。

率部去接应后队时,王五曾问过义弟是不是跟他一起。

王六却说他得跟着小公爷,因为他是刘帅的掌旗亲军。

刘帅牺牲了,但小公爷还在!

所以他王六不能抛弃小公爷跟着义兄。

王五当然尊重义弟的选择,之后也就不再提此事。

听五哥找自己,王六赶紧跑了过来。

待听五哥是想找小公爷商量事情后,马上就去将正在探望病重洪部院的小公爷叫了过来。

同刘亨一起来的还有刘体纯亲军营的副将张恩,中军参将汪国栋。

王五这边也将田文

、赵进忠、张天望兄弟,以及麻思忠、许德义、徐霖、曹迪威、江天成等随他出生入死的部下喊了过来。

不过麻思忠、许德义他们其实是张恩的部下,只是当初被抽调随锁彦龙前往西线增援,所以严格来说二人应属刘亨嫡系。

马昌元也被喊了过来,此人在塔天宝旧部有些影响力,反正之后表现很不错,王五便让他继续指挥塔天宝余部。

党守素余部则是由赵进忠、徐霖等人指挥。

“小公爷!”

刘亨到了之后,王五就将自己的意思说了。

眼下他们能动员的突围力量有四千人,看起来人数不少,但原先分隶各部,彼此互不熟悉,因此有必要进行一次整编,最大程度发挥这帮百战老兵的作战能力,从而一举突破湖广清军封锁线同兴山虎帅会师。

“耀武兄打算如何做?”

刘亨不反对整编,想听听王五的意见。

由于韩王给王五赐了名字,刘亨作为皖国公世子,自当以赐名称呼。

“末将意将队伍分为四营,千人为一营,号前营、左营、右营,后营”

王五又说为了号令严明,指挥有序,每营兵又分五哨,每哨200人。

哨下设队,每队50人。

就是一哨四队,五哨一营。

四营兵又以前营最重,为全军突击部队,所以不仅要选精锐之士充任,还要将军中所有甲衣都集中到前营使用。

毕竟披甲和不披甲在战场上的表现是天壤之别。

一个披甲兵至少能当三个没披甲的。

要是铁甲的话,更能以一当五乃至当七、当八。

一支百人披甲队伍足以挡住三五百没甲兵。

左营和右营则作为预备力量使用,就是一旦前营突破不利,那么左营和右营就要替前营顶住来自清军防线两翼的威胁,确保前营不被牵制。

前营突破顺利的话,左营和右营则随之扩大战果,巩固缺口,保证后续人马通过。

后营则是充当老营角色,就是保护随军家眷、百姓,另外也肩负辎重队这一角色。

人员和武器配备上,后营肯定也是最弱。

听了王五的设想,刘亨想都没想就爽快答应下来:“好,就按耀武兄弟的意思办!”

王五这边还需刘亨以皖国公世子身份协调解决一件事。

就是官、职匹配问题。

由于过去永历朝廷滥封滥授,导致明军这边挂印的总兵、副将、参将多如牛毛,都司、守备、千总更是一抓一大把。

就比如王五自己就是正三品的挂印参将,但实际在田守一帐下当的是亲兵队长,拢共手下才四百来人。

相当于师长干的营长活。

现在若行整编的话,就会出现一个情况——大量中高级军官必须到基层担任队官、哨官。

因为没有那么多兵供他们指挥。

这些被下放的将领会不会因此产生不满情绪?

王五相信随自己从吴家垣子一路打过来的不存在这个问题,但其他半途加入的可能会出现类似情况。

背里庄房残余明军中就有十几个中高级将领,这就需要刘亨以皖国公世子身份来做决定。

而不是他王五以西线明军“拯救者”形象,又或以大英雄身份来强制推行。

眼下凝聚力才是明军最需要的。

就是因为从前夔东各家凝聚力不够,这才被清军各个击破,导致大规模投降潮发生。

王五亲手拉出队伍来,又亲手将几千人带了出来,当然不愿意人数的增多反而使内部出现各种问题。

听了王五的担心,刘亨并没有给出同不同意的答案,而是直接看向打小教他武艺的副将张恩,笑了笑道:“张叔,前营那边得冲阵,你受了伤不能再上阵,不如到后营当个哨官吧。”

“好!”

张恩几乎是不加思索就同意了下来,毫不在意自己一个从二品的副将去当个200人的哨官。

刘亨微微点头,继而看向王五,以不容质疑的口吻道:“耀武兄弟领前营,我领后营,左营和右营由谁来领耀武兄弟看着办,我不干涉。”

“这?”

王五怔住。

按他的构置,前营无疑是西线明军最能打的一支部队,那么谁指挥前营,谁就是西线明军当之无愧的“老大”。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由刘亨亲自指挥这个前营是最合适的。

王五也是这么想的,他并不在意最能打的前营归了刘亨,因为眼下突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谁知刘亨竟然主动让出前营自领最弱的后营,还把左营和右营指挥官的任命权交给他。

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有些不安的看着面前比他大了几岁的皖国公世子。

刘亨见王五这个样子倒是笑了,道:“我知耀武兄弟心中想什么,无非是听谁的。看起来,我这个世子应该指挥你才对,可没有你我刘亨早已身死殉国!

眼下形势也不过是向死而生,所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以一隅之地,抗滔天之敌,本就艰险万分!

既然如此,你我二人又皆有为国赴死之心,那么何必在意谁来带领大家去死

呢!”

言罢,径直起身出屋而去。

张恩同汪国栋却没有跟着出去,而是双双看向王五:“小公爷早就吩咐我二人唯王将军之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