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陕西总督白如梅在收到湖广总督张长庚的咨文后,立即将陕西巡抚贾汉复召来商议。

贾汉复少年时是家乡一地痞,后从军积官至淮安副将。

顺治二年降了南征的豫亲王多铎,靠着献妻之功抬入正蓝旗汉军。

如今为陕西巡抚,任上兴修水利,重视教育,创办书院,倒也官声甚好,同年轻时杀人如麻判若两人,连带着相貌都变得慈祥许多。

育有数子,只长子祖旺却不甚像他。

有谣传说贾汉复这个长子实际是豫亲王多铎的种,但此事未经当事人证实。

也没人辟谣。

接到通知,正忙于给前线筹措粮草的贾汉复立时骑马前往位于满城的总督衙门。

他虽是巡抚,但是武将出身,坐不惯轿子。

到了后,方从总督白如梅口中得知湖广总督张长庚正在与明军和谈,故要求陕西方面能够暂停对茅麓山的进攻,以免破坏和谈。

“胶侯以为西山贼是真心要降,还是假意要降?”

白如梅是汉军镶白旗出身,以佐领入仕,资历比贾汉复这个后来抬旗的前明副将要高得多。

贾汉复颇感奇怪:“前番战报说靖西将军穆里玛兵败黄龙山,折损了禁旅八旗官兵大半,如此明军应能坚持一段日子,怎的突然却要降了?”

“明军势穷,一战胜负不足以改其局,况我大兵已取纱帽山寨,只需稳扎稳打,破西山不过时日长短而矣。”

白如梅认为明军应当是真心乞降,此番当是趁胜求和,以争取有利安置条件,然而他却不想遂了张长庚愿。

因为明军一旦由张长庚招抚成功,那剿贼首功肯定是他张长庚的。

这就让白如梅不舒服了。

自康熙元年起可是三省同时用兵夔东,为此陕西方面出人出粮,甚至还战死了一个满洲副都统,最后却什么功劳也捞不上,任谁也不甘心的。

况眼下三省兵马就他陕西方面取得重大进展,明军之所以求和恐怕跟此有关,如此白如梅更加不愿传令前线停战。

因为,他认为明军就算要乞降也应该是向他陕西方面乞降,现在却向进展不大的湖广方面乞降,明显有点瞧不起他这個陕西总督。

但他又不想事后被张长庚弹劾,所以想听听贾汉复的意见。

毕竟,早点招抚西山贼结束旷日持久的战事,也是朝廷乐于见到的。

真要因他坏了招抚,怕是有御史会弹劾他,张长庚也会找他麻烦。

明白总督大人心思后,贾汉复微一沉吟,建议将此事交由西安将军傅喀禅决定。

也就是把皮球踢给傅喀禅。

按贾汉复对傅喀禅的了解,这位西安将军肯定是不同意停战的,且求功之心比总督大人还要炽热,否则也不会亲督满洲大兵进抵前线的竹山城。

况副都统杜敏以下数百八旗将士阵亡于巫山,这个仇傅喀禅不可能不报。

因而贾汉复断定傅喀禅肯定不会答应停战,这就让张长庚的如意算盘落空。

白如梅听后深以为然,旋命书办将此事拟成公文发往竹山西安将军处。

是战是和都由傅喀禅来定

兴山城。

勋阳总兵牛万程最近心情非常不错,因为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也就是大腿抱对了!

自从成了定西将军图海的“救命恩人”后,牛万程行情就不断看涨。

先是奉图海之命收拢溃兵,后又被图海委以南线防守重任,再接着领兵进驻兴山城,由其节制的营兵总数多达一万五千余,俨然定西将军身边第一红人。

器重程度冠绝诸将之上,虽然还不敢和老上司董学礼扳扳手腕,但牛万程相信只要坚定不移紧抱图海大腿,定有抬旗那一天。

到时候,再看到董学礼时,未必不能称一声“老董”。

美中不足的是,前几天差点叫吓死。

原因是四川绿营那帮狗崽子一声招呼不打就把巴东给占了,搞的湖广这边都以为四川兵要造反。

提督董学礼让牛万程率所部进堵巴东,以应对事态恶化。

牛万程敢去?

别看他节制的营兵不少,但多是溃兵散卒,对上那帮连明军都打不过的四川兵真就是凶多吉少。

所以,慌的要命。

还好,事态随着四川绿营突然又从巴东撤出宣告缓和。

上上下下都有默契的当此事没发生,也都默认四川绿营进驻巴东是防止窜出去的明军入川。

就连定西将军图海也是这个口吻。

诚如天下人都知道朝廷会削吴三桂的藩,吴三桂也一定会反,但天下人也都知道只要吴三桂一天没反,这日子就一天要过下去。

可悬着的心刚放下没两天,牛万程的心又提了起来。

窜出去的明军押着靖西将军穆里玛到处“招摇撞骗”,竟趁后方不知情连续攻占荆州和武昌,尔后以此逼迫提督董学礼同明军和谈。

和谈就和谈吧,老牛对此没意见,甚至巴不得和谈成功大伙就此一拍两散,各回各家。

问题是图大将军不同意和谈,不仅下令各部继续围攻西山贼,还颁下严令谁敢和

谈就军法从事。

这就让牛万程心头打鼓了。

他担心明军那边因为求和无门,会把他之前干的事给抖出来,那样一来他就麻烦了。

但又不敢劝图大将军同明军谈一谈,结果就是焦虑症又犯了。

连着两三天没睡好觉。

直到这天参将齐一奎来找他。

“大人,”

“叫我牛旗。”

“呃?牛旗。”

“什么事?”

“大将军要求我们两天后对黄龙山发起攻势。”

齐一奎将定西将军签发的公文交到牛旗手中。

“他满洲大兵都打不过,我拿什么打!”

牛旗脑袋瓜子都大了,炸的生疼。

见状,齐一奎又道:“这里还有一封信要大人,要牛旗亲收。”

说话间将一封信递了过来。

“谁的?”

“五爷的。”

“什么五爷!我跟姓王的没有关系了,他还给我写什么信!”

牛旗没好气的拆开信封,看完眉头顿时紧皱,心也跳的厉害。

许久方问了齐一奎一句,“那个,小声问你一下,鳌拜的大腿跟图海的大腿哪个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