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镇,他们攻上去了,我们也上吧!”

见明军已经破门,一名为高大节的游击提着一杆长枪走到马宝身边请战。

此人极为悍勇,原是平西王帐下都统胡国柱的亲兵,两年前转迁四川绿营谭弘部任游击一职。

此次行动从谭弘部抽调出来的一千镇标营兵便由高大节指挥。

事后这些营兵连同高大节本人都将秘密前往昆明转隶平西藩下镇兵,一同转去的还有这些营兵的家眷。

战死者开三倍抚恤,子女皆养,伤者亦安置。

如此安排,自是防止泄密。

这次行动比较复杂,除了确保行动目标达成,四川方面也要确保消息不走漏。

毕竟这次行动并未得到平西王的同意,完全是四川方面擅作主张。

如此,自然不能出现意外。

马宝正欲同意高大节领兵出战,指挥另一营人马的梁国栋却出声道:“马镇,我看这支明军挺能打的,不妨等等看。”

此人是抚剿总兵梁加琦的侄子。

其意明军人数虽不多,但无论军官士卒皆有牺牲之志,战力战术也皆难得,故而可让明军与关内守军多拼杀一会,以消耗这支明军实力。

这样将来平西王起事后可以更好操控明室,不虑明室因有依仗生出它念滋生事端。

“满清乃中国最大贼,今又占中国大半,当合各家共同对贼,以削贼清实力,岂能各怀鬼胎,重演明亡旧事?”

马宝看了眼梁国栋,其原为大西军后随孙可望归明抗清,可以说从头到尾经历了西营如何从胜利走向灭亡。

不是不能战!

而是派系斗争所致。

孙李内讧让原本最有希望北伐成功的西营就此崩塌。

前车教训犹未远矣,他马宝虽已剃发降吴三桂,但反清之心从未绝过,今日难得有明军主动与吴营联合削弱清廷,岂能再让当年遗憾重演。

看在梁国栋伯父面上,马宝没有斥责于他,只要高大节速速领兵出战,不必保存实力,务求速战速决。

梁国栋见状不好再说,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站在平西王角度,他的提议也不算错。

明军都死光了,只剩一个劳什子韩王不是更好?

边上统领四川提督标营参加行动的参将巴养元对梁国栋的馊主意颇是不屑,因为明军本就山穷水尽,能用之兵不过数千,于那茅麓山苟延残喘又何好忌惮的。

再削弱下去,怕清廷都不肯与明军和谈,万一清廷真要全力围剿明军残部擒杀了那韩王,王爷将来以何为大义号召天下。

当真是目光短浅。

“末将去了!”

高大节想的没那么多,既然上面决定捅陕西绿营一刀,那他就往死里捅。

什么明朝,什么清朝,他不在乎,他只知道是平西王他老人家给了他高官厚禄,是胡都统给了他施展才华的机会。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而矣。

高大节带所部兵出战后,马宝命梁国栋领所部警戒东边,巴养元领所部警戒西边,防止猫儿关守军困兽犹斗导致无法速决,另有陕西兵赶来增援。

关内,王五指挥所部已经突入,并抢占了关门及寨墙等要地。

局面已经是关门打狗之状。

无论关内有多少陕西绿营兵,只要无法突出,在“明吴联军”的联合打击下必定覆没。

然而在击溃一股试图夺回关门的清兵,明军深入时却遇到麻烦。

原因关内地形极为奇特,中间区域平坦宽阔为囤粮所在,四周地势却偏高,因此陕西绿营在高处修了不少防御设置,令得对地形不熟悉的明军一时难以迅速控制全关,从而给了清军喘息之机。

已有部分清军形成有组织抵抗。

铳声、喊杀声在关内各处不绝于耳。

双方都在以命搏杀。

王五判断是守军的“指挥体系”发挥了作用,只是不知道守军的指挥部在哪,领军的是哪个级别的将领。

暂时也顾不得多想,带人将当面一排营房的营兵迫退,并顺手斩杀两名营兵。

其中一人的鲜血直接喷了王五一脸。

视线中,己方人马因为受制于地形原因不知道往哪打,有的更是因为不熟悉地形在乱兜圈子。

见状,王五果断下令:“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打,哪里有铳声就往哪里打!”

掌旗张鹏羽立即带传令兵将此军令传达。

王五竖耳倾听,发现铳声最密集的地方来自左翼山脚下,便欲率部攻过去,沿着几处粮堆正推进时,突有一队手持火铳的清兵与他们迎面撞上。

“是明军,放铳,快!”

指挥该股清军的千总秦遇春立即下令射击,其部铳手来不及列队,只将火铳朝前方指去“砰砰”一阵乱轰。

烟雾顿时弥漫,呛人的哨烟令得敌我双方都无法看清敌人所在。

清军铳兵手忙脚乱装填火药,有手脚快的装好之后便朝对面放上一铳,能听到对面中铳明军发出的惨叫声。

但急促的脚步声却离他们更近。

如同迷雾中冲出一群夺人魂魄的厉鬼,数十身影从硝烟中冲出,挥刀向着这帮

铳兵砍去。

近距离对付铳兵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贴身靠上去,不管死多少人。

刚刚险些被火铳击中的王五甚至都无法看清眼前铳手长什么样,手中大刀就重重挥落劈砍了下去。

伴随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条断臂连着手中紧握的火铳齐致落地。

“砍!”

几十名明军长刀手不断挥动大刀,零距离收割那帮或在忙于装填火药,或惊惶后退的清军性命。

人群中,残肢断臂如同下雨般不断坠落地面,喷涌而出的鲜血在夜色与硝烟中如同泼墨的山水画。

秦遇春本能挥刀格开正朝他劈下的大刀,可他的刀被震脱了手,对面的刀却依旧稳稳同手掌相连。

他看到了对方手掌上缠绕的红巾,也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缠绕的白布,更看到了大刀朝他的面门直直劈下。

锋利的刀刃从他的脑门瞬间而入,没有骨头被切割的声音,只有五官被撕裂生生扒开的钻心巨痛。

舌头从已经豁开的嘴中掉落前,秦遇春发出了最后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