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阿拜怎么知道王五有意降清?

因为他收到了王五派人送来的信件。

但他没有把信交给西安将军富喀禅。

因为,他觉得自己就算把信交上去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准确说,是曾在内务府广储司当过主事的塔阿拜识破了王五引入“竞争”的目的。

所以不想做无用功。

其实同时和两方或多方谈判,不是什么大事。

货比三家嘛。

谁出的价格高就卖给谁,天经地义的事。

自康熙元年用兵夔东以来一直就是三省会剿,各负责一摊,由此引发三省争功、抢功,龌龊事不知闹了多少。

明将为了争取投降后得到更好待遇多接触两家,也就不是什么事。

尤其这次还是打赢穆里玛的明将主动跟陕西方面接触,那作为陕西清军总指挥的富喀禅更没理由拒绝了。

问题是塔阿拜认为富喀禅出不了比湖广方面还要高的价码。

据他了解到的信息,湖广方面极有可能赎出了靖西将军穆里玛。

这就意味着湖广方面的“和谈”背后有穆里玛兄长——当朝权臣鳌拜的影子。

谁能比鳌拜出的价更多?

谁又敢比鳌拜出价更高?

就算接触,到最后还是湖广方面成为最大赢家。

如此,塔阿拜当然不愿意浪费精力做无用功。

事情成了还好说,事情不成,他怎么跟上面解释明将通过他而不是通过别人递信?

很麻烦的。

没好处又麻烦的事,塔阿拜可不干。

便将事给瞒了,甚至连明将的密信都被他烧了。

却是万万没想到明明在同湖广方面接触的明将,突然会带兵杀进竹山城。

结果不幸被扮成营兵的明军所俘,更要因其满洲八旗出身被剁去双手。

双手被剁人就彻底废了,吃饭擦屁股都困难!

为了保住一只手,塔阿拜向明军表示自己实际是汉人包衣,姓曹名荣,根本不是什么满洲人。

明军压根不理会,因为他们也无法分辨谁是真满,谁是包衣,为了不漏一人只能一刀切。

就是你腰牌上写的什么旗籍就是什么旗。

认旗不认人。

塔阿拜叫冤无门时看到了王五,并及时求救。

王五还真是仁义竟命人释放他,这让塔阿拜心中十分感激。

很快就意识到事情出现重大转机,就是他立功的机会来了。

明军突然杀进竹山,意味他们同湖广方面的和谈很可能破裂,否则不可能擅启战端袭杀竹山。

眼前这位王将军又有意降清,所以他大可利用这个机会促成此事。

富喀禅是跑了,但这不重要,因为他塔阿拜可以推出一位比富喀禅还让王将军心动的人。

就是大清天子。

以他的身份肯定无法达成此事,于是果断推出俘虏中另一重要人物——米思翰。

他相信只要米思翰愿意从中牵线搭桥,王将军归清一事便是板上钉钉。

“米思翰到底什么人?”

王五现在只想知道这个米思翰何以能让他搭上康熙的路子。

塔阿拜道:“小的也不知怎么跟将军说,只能说这个人同皇上关系极为密切。”

王五听后好奇道:“跟你曹家比怎么样?”

“不分伯仲。”

塔阿拜不是往他曹家脸上贴金,而是事实上他曹家虽是包衣出身,但上一代出过工部尚书,这一代还出了他叔江南织造曹玺,于皇室的密切关系以及对内务府的影响,并不弱于满洲镶黄旗出身的米思翰家族。

尤其他叔母还是皇帝的乳母。

王五点了点头,他知道塔阿拜没有吹牛,曹家在康熙年间混的比满洲督抚还要好。

这从康熙几次下江南都是住在曹家便能看出。

“米思翰一個内务府的世管佐领到竹山来干什么?”

王五问出心中疑惑。

因为康熙并没有亲政,清廷大小事务都是鳌拜主持,那一个皇家奴才跑到前线来就有点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塔阿拜却说他不知道,因为米思翰是昨天刚到的竹山城。

二人一个是世管佐领,一个是犯事被贬到西安的拜唐阿,身份悬殊很大,人米思翰压根就不知道他,就是知道也不会向他透露此行目的。

王五思虑片刻,让徐霖将米思翰从俘虏当中找出并带来,要秘密行事以免被四川绿营知道。

很快,徐霖将米思翰从俘虏中找出悄悄带了过来。

“你是宫中派来的?”

王五细细打量米思翰,对方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

塔阿拜站在边上暂不出声。

米思翰却是不回答王五的问题。

王五不急,又问米思翰可知他是谁。

这回米思翰开口了,却是怒骂一句:“贼寇耳!”

看样子是个骨头很硬的。

这种人,王五是很欣赏的。

也不生气,淡淡说道:“我乃大明湖广总兵王耀武。”

听了这个名字,米思翰目中不禁一动。

这个名字他

在京里听说过,可以说如雷贯耳的很。

因为就是此人在黄龙山击败穆里玛,导致出征的满洲子弟大半亡于西山,燕京满八旗家家带孝。

来前听说此人正在接受湖广总督张长庚的招抚,且鳌拜极力推进此事,为阻止此事宫中这才派他来竹山欲令富喀禅顶着鳌拜压力继续围剿,却不知这王耀武怎么突然带兵杀进竹山的。

心中不由困惑。

“你既知我是谁,可否坐下与我谈谈。”

王五示意塔阿拜给米思翰搬一只凳子。

米思翰也注意到了塔阿拜,只觉此人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见过。

却不落座,径直站在那冷冷看着对面的王五。

好像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王五仍是不恼,道:“说说吧,宫中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等了十几个呼吸仍是不见米思翰开口。

见状,塔阿拜忙上前轻声对米思翰道:“佐领大人有所不知,这位王将军其实一心想归顺我大清”

不等说话,就听米思翰呸了一口:“你这贪生怕死的小人,休得为贼寇张目!”

一口唾沫直接吐在塔阿拜脸上,令得后者万分尴尬,却是不急于用袖子抹去,只好心劝道:“佐领不妨与王将军谈谈,说不定能为宫中解决大患。”

“与贼寇有什么好谈的!”

米思翰微哼一声,将脸别过,“休要啰嗦,不过一死耳有何可惧!”

竟是一意赴死,半句也不愿多说。

塔阿拜急了,没想这米思翰如此刚直,正欲劝说时,耳畔传来王将军的声音:“算了,他既不愿与我谈,那我就送他去与鳌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