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十人,两日百人,三日千人。

不得不说这个出身前明登莱新军的炮兵连长哨官有股狠劲,或者说视人命为草芥。

但这股狠劲又恰到好处,符合形势需要。

属权急应变之策。

当年后金军不就是以此办法逼迫大量明军俘虏为他们所用么。

在死亡面前,忠孝礼仪乃至关内的亲人都不值一提。

同样,在死亡面前,被俘的汉军八旗兵在燕京的至亲同样可有可无。

办法很残忍,却能让明军立即拥有一支强大的野战炮兵,虽然不符合王五一惯的“优待”策略,然鉴于炮兵的重要性,王五几乎不加思索便让王大竹全权负责此事。

也就是给了其千人死亡名额,确保被俘的清军炮手能完成身份的转变。

但估计最多一日就能成事,也就是最多死十人就能震住这帮被俘的汉军炮手。

人,没有不惜命的。

有不惜者,少也。

随着夕阳渐渐落下,长达数里的谷道终是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了炮声,也没有了铳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条不紊。

放弃抵抗的清军俘虏被一队队从谷道带出,民夫在明军组织下开始重新将散落在谷道的大小炮车拼命往外拽去。

死去的清兵尸体连同牲畜的尸体一同被抬出谷道,确保本就狭窄的谷道不会因为尸体堵塞而中断。

高得捷带人在谷中仔细搜了又搜,又从俘虏堆中查了又查,方确认敌指挥官佟寿年极有可能逃走后赶紧来报。

“跑就跑了吧,多他一个佟寿年不多,少他一个佟寿年不少。”

王五没有派人上山搜捕佟寿年,天快黑了,于黑夜中在深山老林搜捕几個潜藏其中的人,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战役目标八旗炮队已经被消灭,缴获的火器和俘虏的炮手足以武装明军,所以跑掉一两个清军指挥官对于明军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事。

佟寿年把八旗的“战略支援部队”给丢了,孤身逃回下场未必比被俘要好多少。

经过清点,明军共缴获清军火炮235门。

其中重达三千斤以上的红夷炮48门,最重的是近四千斤重的天佑助威大将军炮,此炮还是天聪年间制成,共8门。

其余3600斤重的神威大将军炮17门,3000斤重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15门,3000斤以下的大将军炮8门。

一吨两千斤,一门炮重达两吨,着实让王五开了眼界。

亲自去看了这些被清廷称为“重兵”,甚至被八旗称为国之重器的重炮,发现清一色都是仿制的葡萄牙人的红夷大炮。

与前世所看影视剧中的大炮筒别无两样。

准确说,这些红夷炮应该是前装加农炮,射程多达二十里,炮弹则重达二十斤。

如此重量炮弹,别说荆州城墙了,就连燕京和南京的城墙恐怕也挨不住几下。

另外王五还发现炮管之上除炮名外,还有铸造时间,监造官、铸造工匠姓名,这同南京城墙上的城砖如出一辙。

可见清廷对火炮的重视,也足见这些火炮的质量远超明朝。

难怪有重炮至,城立陷的记载。

红夷炮以外,都是些神威将军炮、神机炮、威远将军炮之类的轻形炮,重量多在三百斤至千斤内。

一个好消息是据被俘的清军佐领安胜忠说,这些火炮几乎是汉军家当的一半,若是燕京方面不即刻再行铸造火炮,那么汉军出征时能够携带的火炮数量不会超过百门。

即便如此,汉军八旗也很难凑足熟练的炮手。

此消彼涨,虽然总体实力明军仍就弱于清军,但只要时间差足够,明军纵是不能深入河南腹心之地,也足以纵横长江两岸。

俘虏的清军炮手更是多达4000人,这些人有个鲜明的特征,即同明朝的匠户一样差不多都是世袭。

即爷爷是炮手,子孙也多是炮手。

这一点同八旗其余兵种完全不同,原因便在于火炮的特殊性。

军饷这一块,炮手也是同骑兵领的相同饷,都是一等。

俘虏中有三成都来源于当年孙元化替明朝打造的登莱新军,也就是孔有德带到关外去的明军后代。

这些人不仅拿的是高饷,还都被编在汉军八旗享有“铁杆庄稼”,相互之间抱团发展,结果三十多年下来,就形成如今的炮二代、炮三代。

炮队的军官也多自内部选拔,相互结亲,使得炮兵这支八旗分支的姻亲血缘关系比之其余兵种更甚。

父子、兄弟、舅甥、叔侄同在一军比比皆是。

如此庞大规模的炮兵俘虏,令得王五早就构思的大炮兵计划终是落地。

在荆州时他曾编有炮营,由原降清的顺军将领塔天宝部将马昌元为统领,共有大小火炮一百多门,只是因为明军中炮手太少,教官更是寥寥无几,导致炮营成立后一直有名无实只能作守城用,无法拉出城用于野战、攻坚。

王五率部东征时就命马昌元领炮营大半留守荆州,只携带了不多的轻型小炮,原因就在于炮营更多是“死炮”,而非“活炮”。

现在有了燕京送来的大量火炮和熟

练炮手,王五当然要落实他的大炮兵计划,利用这一有利条件将清军彻底赶出湖北,迫使龟缩在武昌的老张放弃“个人主张”,完全配合江北行动。

老张之所以敢不鸟王五,所仗无非武昌比荆州更为坚固,而明军虽有水师但缺少攻城火炮,无法对武昌形成真正的威胁。

如今明军鸟枪换炮,王五不信老张真有跟他梭哈到底的勇气。

回师之前,王五决定拿下应城这座位于汉阳、安陆、德安三府间的交通要镇。

也是顺手。

先前已命徐霖率500骑兵佯攻应城,吓的城中清军不敢动弹,现调些炮去肯定能一举而下。

拿下应城后留些兵马在此镇守,可以确保后方汉阳安全,让王五可以全心全意继续对付武昌的老张。

应城是座小城,城中只有守军不到千人,明军没有火炮攻城城中能撑下去,火炮一至城墙立时就被轰塌。

城破后,知县丁维栋自知无力回天,竟决定以死殉国,死前写下绝命书,并交待仆人他死后要将遗体放在县衙中堂呈正坐状态,等明军见过后才可以下葬。

王五带人到县衙后发现已死的知县还穿着官服端坐在那,不由好奇。

一旁仆人小心翼翼道:“县尊说城中百姓原本都是明朝子民,只因明朝无道这才成了大清子民,今将军兴复明室,理当善待子民。若有错,皆县尊一人之错。”

这番话让王五想到当年吊死在煤山的崇祯帝,一时有些无语,又听那仆人说丁知县留有绝命书,便叫取来看。

结果上面写的是“忠孝不能两全,身为臣子,志在必死。”

将丁知县的绝命书放下后,王五问那仆人丁知县可有亲人于城中,又或附近。

仆人不敢隐瞒,说县尊有一妾与一子就在应城,母与正妻、子女则在山东老家。

王五听后点了点头,吩咐左右道:“将那妾与子押至正堂处死,并以我总统大将军名义张榜谕示各方,今后凡抗我大明天兵者,妻妾子女并高堂父母皆死,以全其忠孝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