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内,胡惟庸离开之后,朱元璋坐在这里,良久都没有说话。

    就这么目光悠悠的看着窗户。

    看着窗户外面,那一方小小的空间。

    如此过了很久,朱元璋又把胡惟庸留在这里的那些奏章给一一打开。

    认真的观看。

    每看一本,面色就黑上一分。

    看到了最后,一张脸更是黑成了锅底!

    与此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来人!”

    他出声喊道。

    很快,亲军都尉府左都尉刘英,就出现在了朱元璋面前。

    “把德庆侯廖永忠给咱叫来!”

    听了朱元璋的话,刘英立刻离开了武英殿前去传达命令。

    心里面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今日可能会有一些不一般的大事发生。

    不过对此,他也仅仅是有些不好的预感而已。

    别的绝对不会多做。

    对于自己,刘英一向有非常明确的定位。

    那就是他别的都不管,只需要抓着抓住一个字,‘忠’,就行了。

    作为亲军都尉左都尉,他只需要对皇帝负责。

    上位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其余的和他无关。

    ……

    ‘功超群将,智迈雄师’。

    朱元璋亲笔书写的匾额,高高的挂在德庆侯府大门上。

    这几个字,显示了德庆侯廖永忠当年的敢打敢拼,以及立下的功劳。

    也显示了德庆侯廖永忠当年有多风光。

    只不过在如今的廖永忠看来,这八个字,再配上德庆侯这三个字,显得是那么的扎眼。

    每每想起心头就格外的沉重,格外的憋屈。

    自己功超群将,智迈雄师!

    可偏偏最终,却只是封一个德庆侯,而不是德庆公!

    “砰!”

    一声打砸东西的声音响起,德庆侯廖永忠轮起酒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酒水四溅,碎片乱飞。

    此时的他面色通红,头发散乱。

    像是一头受伤而又临近疯狂的猛虎。

    门外有候着的丫鬟仆人,听到里面的动静,皆低下了头,大气儿都不敢喘。

    侯爷他……他又来了!

    “老子流了多少血!打了多少仗!

    身上的这一身伤是哪里来的?

    巢湖水师的兄弟死了多少?

    那一帮子的老兄弟,两千多人,死的只剩下了一百多!

    而我,却还它娘的是个德庆侯!

    德庆,德庆!庆你娘个头啊庆!”

    “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忘了你的江山,是谁给你打下来的了?

    整个大明有几个功劳能比上我的?

    我怎么就不能封公了?!”

    一边打砸,一边怒骂。

    好一阵儿,廖永忠终于坐回到了椅子上。

    依旧是怒不可遏,憋屈异常。

    在他所坐的椅子上,雕有龙的图案。

    所用的酒杯上,也同样有龙的造型。

    而且还是非常扎眼的明黄色。

    “没有我们拼死给伱作战卖命,你有今天的皇位可做?

    你当皇帝了,便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它娘的!老子什么活没给你干过?

    最后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在德庆侯出声大骂之时,刘英带着人来到了德庆侯府。

    请德庆侯廖永忠前去和皇帝相见。

    廖永忠的儿子廖权,得知这件事后,心中为之大震。

    自己爹已经喝多了,这个时候去见陛下怎么能成?

    当下便连忙稳住刘英,让刘英先在前面稍等。

    而他则快步朝着后面而去,见自己的爹。

    推开房门,看到满地狼藉。

    又看到了那坐在椅子上面,怒气冲冲的自己父亲。

    廖权的心,便忍不住往下一沉。

    满是紧张。

    “爹,爹,你别骂了,快些收声!

    上位派刘英前来通知你,去宫里面见他。

    您的这话被听去了可不好。

    刘英此人,可不会遮掩。

    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会和陛下说的。”

    “说怎么了?我怕他谁?

    谁爱说谁说去!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

    凭什么他可以那样做,就不许这些人说了!

    他就是处事不公!

    就是卸磨杀驴!

    就是他让人给我说,要杀了小明!

    我杀后他又不认账了!”

    廖永忠瞪着眼,出声嚷道。

    吓得廖权当场就给他爹跪下了。

    “爹!爹!别说了!您别说了。

    先去见刘英吧,你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说。

    陛下是个什么脾气您也清楚,这些话一说就炸。”

    廖权连声劝说,人被自己爹吓了个半死。

    自己爹真的被不能封公这件事儿,给弄魔怔了。

    “不去!凭什么让咱去咱就去?

    以往用得着咱了,比什么都亲。

    用不上咱了,就在那里冷落。

    凭什么让他呼来喝去的?”

    廖永忠耍起了性子。

    他儿子廖权好一阵儿,才终于算是把他爹给劝下了。

    并进行了诸多的交代。

    等到他爹离开后,又看看这屋子里面的椅子,等一些用品,也是忍不住觉得头疼。

    连忙将其都给收拾起来。

    这些东西,私下里用用也就是了,可不能被人给看到。

    看不到就是小事。

    若是被看到,尤其是捅到陛下那边去。

    一个弄不好就变成大事儿了!

    ……

    刘英在前方静静的等着。

    等到快不耐烦的时候,才终于见到了走路有些踉跄,浑身酒气的廖永忠。

    “小刘,上位咋让你来了?他找咱有啥事儿?”

    廖永忠望着刘英出声问道。

    刘英听到廖永忠如此称呼自己,心里便有些不喜。

    面无表情的道:“上位也没说什么事,只说让我来请德庆侯您和他相见。”

    “真是稀奇。”

    廖永忠笑着说道:“上位今日,怎地就想起我来了?

    莫非是想起了我的功劳,要给我封公了?”

    这话听的不少廖家人都变了脸色。

    随后而至的廖永忠儿子廖权,更是又差点儿给他爹跪了。

    只想求他爹别再乱说。

    虽然自己爹的功劳是真大,可也不能如此作死啊!

    刘英还是摇头:“不知。

    只是前来传达陛下命令,请德庆侯您入宫,与陛下相见。

    至于到底什么事儿,不是我该打听的。”

    “哈哈哈……”

    廖永忠笑了起来。

    “你小刘是个忠心的,也是个好命的。

    你有个好爹,上位对你信任的很。

    天天带在身边,还舍不得让你干脏活。

    脏活都让命不好的人给做了!

    去见见上位也好,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上位了!”

    说着,就先一步走出房门,也不理会刘英,翻身上马,带着酒气,就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看的廖权,以及其余的一些廖家人,心里面都是捏了一把汗。

    生怕会出事儿……

    ……

    “臣廖永忠,拜见上位。”

    武英殿内,廖永忠对着朱元璋行礼。

    “起来吧。”

    “小廖喝了不少酒?”

    朱元璋望着廖永忠道。

    “闲得无事,没别的爱好,只能在家里面喝些酒解闷了。”

    “闲来无事?可咱怎么听说小廖你可忙得很啊!

    在各地忙着贩卖盐来赚银子。

    怎么就变成闲来无事了?

    还有,那么多钱被你赚到了手里,你还不开心,还喝酒解闷?

    你这心里还真是苦闷的很!”

    朱元璋目光幽幽的看着廖永忠,脸上已经没了好脸色。

    若是寻常人听了朱元璋的话,又见了朱元璋的脸色,便是喝多少酒都清醒了。

    德庆侯廖永忠,却丝毫没有酒醒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他真喝的酒太多,醒不过来,还是不愿意清醒。

    就想带醉意,借着酒劲和朱元璋说话。

    “上位说笑了,能赚多少钱?

    手底下那么多的弟兄,拖家带口,都需要过日子。

    我不想想办法可不行。

    听起来似乎赚了点点儿,可要用钱的地方也多。

    大多给手底下的弟兄们了。

    尤其是没了命的弟兄的家人。

    他们这些人都是苦命的,当初和这个打,和那个打。

    一路上消灭了多少敌人?

    不能让他们没了命,家人还过不安生。

    我这个做将领的,带头的,需要为他们考虑。

    不能让底下的兄弟们寒了心,要把他们的家人给照顾好。

    “呵呵……”

    朱元璋笑了,只是这笑声很冷。

    “听起来你受的委屈还真不小啊!

    这巢湖水师,还真就是你廖永忠的水师了!

    咱就没有给他们发粮发饷!

    合着他们的粮饷,都是从你廖永忠手里领取的!

    一直以来都是你廖永忠在养着他们!

    说的咱还真的是亏欠了他们,一点照顾都没有!”

    “上位您是照顾了!

    可是您的那些照顾,不足以让他们好好生活!

    这些人也不是我廖永忠的人,是朝廷的兵马。

    只是当年他们信俞大叔我们。

    我们这些人,把他们给带出来,拼死拼活打仗,挣命。

    就要对他们负责。

    不能把他们领出来就不管了。

    臣现在成了侯爷,身份地位上来了,吃的好,住的好。

    每天都可以好酒好菜,可是我却不能只顾着自己享受。

    把当初这些跟着我们这些人亡命厮杀的人给忘了。

    把他们的家人给忘了。

    自己日子过得好,多多少少也要让他们吃上一口肉,偶尔能喝上一口酒。

    如此才能对得起他们!”

    朱元璋面色阴沉的吓人。

    “这就是你贩卖私盐,公然违抗朝廷法度的理由?”

    他的手按在桌子上,手背上已经是青筋突起。

    “谁他娘的告俺黑状?”

    廖永忠突然就骂开了。

    “我没有贩卖私盐!”

    “是!你是没有贩卖私盐!”

    朱元璋点头。

    而后声音陡然加大,咆哮出声:“你它娘的都是直接明着卖的!还告你黑状?

    你的那些破事还用别人告?

    那是黑状吗?!”

    武英殿内,响起了朱元璋的咆哮声。

    声音落下,他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厚厚一摞的奏章。

    “还告你黑状?谁它娘的告你黑状?

    你看一看!

    看看这上面都是写的什么!

    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自己干过的,都忘了是吧?

    还敢在这里给咱振振有词!

    搞得你像受了大的委屈!

    茶法,盐法咱颁布多久了?

    抓到一个就砍一个!

    费了大力气,才终于整顿了乱象。

    而你作为大明的勋贵,侯爷,巢湖水师的掌舵人!

    却它娘的公然违抗咱的命令!

    公然贩卖私盐!把私盐贩的到处都是!

    地方上的盐使司,哪里敢管你们?

    稍有不慎,反而会被你们的人被打上一顿。

    甚至于连命都给丢了,还没人敢去追究!

    就是因为有你德庆侯!

    有你这个大靠山!

    别人都不敢惹你!

    按察司也对你们无可奈何,都不敢管。

    谁敢管你们这些兵痞?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货!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们他娘的都干出了什么事!!”

    朱元璋咆哮着呵骂。

    骂声落下,把那一摞厚厚的奏章,对着德庆侯廖永忠的脸,给狠狠的掼了上去!

    噼啪声中,奏章落了一地。

    德庆侯廖永忠也被这一下,给砸的鼻血长流。

    可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自己好好看!给咱好好看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可有什么假话,可冤枉了你!!”

    朱元璋身上的气势吓人。

    “上位,您是皇上!这事儿,您怎么说都行。

    您说我做错了,那就是错。

    我们做臣子的不敢辩解,也没法辩解。”

    他梗着脖子,望着朱元璋说道。

    声音虽然不大,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朱元璋火冒三丈。

    “你还委屈了?

    你还觉得咱亏待你了?

    不就是因为封爵的事吗?

    按照你小廖立下的功劳,封个国公不过分。

    论功劳,论资历,你小廖都能成为国公。

    可为什么你却是一个侯爵?

    咱是没有给你说清吗?

    杨宪的事儿你都忘了?

    杨宪那些狗贼,欺上瞒下,做出那么多事情来。

    杨宪案发,按罪当死,

    他也死了。

    你小廖和他牵扯的很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没有你小廖,他杨宪行事也没有那么张扬跋扈。

    你也是个按律当斩的命!

    可最终的结果是杨宪死了,你小廖活了!

    不仅活了,还活得非常好!

    还能继续统领巢湖水师,咱还给你封了德庆侯!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还觉得委屈?

    你委屈个逑!!

    谁看不出来,咱在那事上对你有多大的偏袒?

    是执意要保下你!”

    “是,上位您说的都对!都是我廖永忠的错!

    是我不该不识好歹,不该还都不满足!

    也是我们巢湖水师的错!

    不该一个个拼死作战,不该前赴后继,不改在鄱阳湖舍生忘死,和陈友谅拼死对战!

    俞大叔,俞大哥他们死了!

    我兄长他们也都死了!

    那么多巢湖水师的弟兄,也都死了!

    他们都死的不冤!

    是他们自己非要去死的!

    我廖永忠也是活该,谁让我命贱!

    谁让巢湖水师,从一开始就是它娘的后娘养的呢!

    死了那么多人,干了那么多事,为你打了多少仗,最终却因为一些事,连个国公都捞不到!

    功超群将,智迈雄师?

    哈哈哈……

    超个屁的将!

    迈个屁的师!

    不过是可以被一些不相干的人,给随意赶上的可怜虫罢了!”

    廖永忠脸上带着一些狂态,眼里面却含着泪。

    站在那里双目定定的望着朱元璋,寸步不让。

    把心里面不知道压了多久的话,在今日都给说了出来!

    朱元璋呼吸沉重,胸膛起伏,面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我为你干了多少事?

    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是我廖永忠的!

    你让我干,我都干!

    可干过之后,我落了个啥?

    落了个德庆侯!

    落了个被你猜疑,打压!

    落了个让吴祯,吴良这样的玩意,也能领着水师,和我分庭抗礼!

    到后来,更是超过了我们巢湖水师!

    没办法,谁让从一开始,咱巢湖水师就不是上位你亲手打造出来的!

    从一开始,我巢湖水师的地位就特殊!就是后娘养的!

    哪怕前赴后继死了那么多人,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

    可还是难以越过这条线!

    后娘养的,就是后娘养的!永远比不上亲生的!

    杨宪的事儿我知道,若是因为那次封不了公,我没话说。

    可后面呢?

    后面我拼死作战,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又灭了敌人,为大明收复了多少地方?

    平定了多少乱子?

    可是,我还是封不了国公!

    既然封不了国公,既然连累死了那么多人,那我开始为手下的那些众多弟兄考虑考虑怎么了?

    他们辛苦了那么久,就不该吃点肉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让位您心里是咋想的?

    你一直如此待我,是因为杨宪的案子吗?

    不是!

    是因为你心里有鬼!

    是因为小明王!

    是因为你敢做不敢认!

    说过的话不算数!

    我忠心耿耿替你做了脏活,你却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到了我头上!!”

    说着这些话,廖永忠双目赤红,眼泪顺着下巴上的胡子,一滴滴的往下落。

    “放你娘的狗屁!!”

    朱元璋猛然暴喝出声,须发皆张,宛若发狂的雄狮。

    “小明王是咱让你害死的?你从咱这里领到了命令?

    咱有给你过一点点的暗示?

    是杨宪那个胆大妄为之人,给你说的!

    为了他们的私心,在那里忽悠你!

    你它娘的自己蠢,上了当,干出了这些蠢事来,最终却赖到了咱的头上!

    你它娘的还委屈上了?

    你知道咱心里有多委屈!

    它娘的,别管这小明王是怎么死的,和咱有没有关系!

    事是你们干的!

    可这玩意儿就它娘的是黄泥巴落到了咱的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别管是你们谁干的,别人都会认为是咱授意你们干的!

    和咱脱不了关系!

    你它娘的不会不知道,咱对元鞑子恨成了什么样子!

    不会不知道,咱汉人有多少,都因为元鞑子而死!

    不会不知道,咱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可是它娘的,就是因为你们弄死了小明王!

    让咱背负不忠不义之名的同时,还它娘的让咱没法继承宋的法统!

    只能它娘的忍住满心的愤怒,憋屈!捏着鼻子吃了屎!

    认下了这元朝的法统!

    将其给奉为正朔!

    狗鞑子!

    那可是狗鞑子!

    害得咱家破人亡,家里人死的不剩多少的狗鞑子!

    把咱害得的那么惨,害死了咱的爹娘,害死了咱那么多的亲人!

    咱将之给赶走了,宰了那么多的鞑子。

    可最终,却它娘的在这件事上功亏一篑!

    不得不捏着鼻子继承他们的法统!

    承认他们的合法性!

    你它娘的知道咱心里有多难受?!

    你还在这里委委屈屈?

    你知道你它娘的将咱给害得多惨吗?

    你它娘的愚蠢,干出了这等事来!

    还把这事赖到了咱的头上!

    滚你娘的蛋!!”

    朱元璋咆哮如雷,双目同样是变得赤红,布满了血丝。

    这事儿不能提,提起来他心里面就憋屈,难受的厉害。

    恨不得将这天地都给捅个窟窿!

    听了朱元璋的这些话,廖永忠倒是愣了愣。

    往下落的眼泪,都暂时停下了。

    显然是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来。

    愣了片刻后,脸上带着泪,却咧嘴笑了起来。

    “是是!你说的都对!这事儿咱们都委屈。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封不了公。

    还是不服气!

    就因为那次的事吗?

    就因为小明王?

    我或许是被杨宪给骗了,可那也是我的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你的无心之失闹出来了多大的事?

    无心之失也是失!

    做出来的错事,也要承担后果!

    平心而论,咱觉得咱没有对不起你,更没有对不起巢湖水师!

    你说吴祯吴良可以给你们巢湖水师分庭抗礼了,甚至于压过你们了。

    这事儿咱做的问心无愧!

    咱是一方统帅,后面更是成了皇帝。

    手底下不可能只让巢湖水师一家独大。

    必须要再扶持出一批水师。

    这叫平衡。

    你统兵这么久,不会不知道这些吧?

    这事不是针对你们,若是吴祯吴良兄弟,他们先在咱手下做水师,咱后面也一样会找一支水师,培养起来,彼此抗衡。

    如此才能放心。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段。

    你们巢湖水师立了多少功,我心里面有数,从来没有忘记!”

    听了朱元璋的话,廖永忠眼泪流下的更多了。

    同时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浓郁。

    只是看起来,他的笑却似乎比哭都要难看。

    “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是天下平定了。

    没了我们巢湖水师,上位您也一样能坐稳天下了。

    用不到我廖永忠了!

    不再是当初形势危急,离了我们这些人,你就走不下去的时候了。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敌国破,谋臣亡!”

    “哈哈哈哈……”

    廖永忠哈哈笑了起来。

    只是笑到最后,笑声变成了哭声。

    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

    朱元璋面色铁青,身子都在颤抖。

    胸中怒火翻涌,似乎要冲开了天灵盖。

    看着在那里嚎啕大哭的廖永忠,只想拔剑将其给砍死!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敌国破,谋臣亡!

    这几句话在他脑海当中来回回荡。

    越是回荡,他心里就越是难受。

    越想越是怒不可遏!

    这话,对他的杀伤力太强了!

    “放你娘的狗屁!”

    朱元璋指着德庆侯廖永忠出声怒骂。

    “咱从一开始,就想着要与你们这些老兄弟们好好的走下去!

    想要你们这些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都能过得好好的!

    你们一个个还委屈,觉得咱做的不仗义!

    你们一个个有了高官厚禄还不满足,还在肆意的动用手中权力,各种违法乱纪。

    是咱变了吗?

    是咱对不起你们吗?

    咱没变!

    咱那时候想的便是,将这些鞑子给赶走!

    成了皇帝后,咱想着让这天下长治久安,让天下变得更好!

    尽咱最大的能力,尽可能的让天下间少死人!

    让底下的那些百姓,多少有点体面的活下去。

    不至于如同元鞑子时,被人肆意的作践!

    咱一直都没有忘记咱的想法!

    咱也是朝着这方面努力的。

    可你们呢?!

    各种张扬跋扈,各种和咱对着干!

    当年说过的话,当年受过的欺辱,一个个的都忘了!

    你们还没有成为高官显贵之时,恨那些贪官污吏。

    提起他们来就咬牙切齿。

    可真的当了官,许许多多的人都变了!

    变成了你们当初,最讨厌,最恨的贪官污吏!

    李善长如此,而你德庆侯廖永忠也是如此!

    咱没给过你们机会吗?

    给过!

    洪武三年,登闻鼓敲响,咱得知了你们在底下的各种胡作非为。

    就定下了规矩,立下了铁碑,让你们咱定的条例都给记下来,不要再犯。

    对你们说铁碑立下之前的那些错误,不论是谁,全部既往不咎。

    后面不可再犯。

    否则绝不轻饶。

    可是你们,却把咱的话都给当成了放屁!

    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还它娘的变本加厉!

    前有李善长这些狗东西在中都城上做威作福,草菅人命!

    现在又有你德庆侯廖永忠,大肆贩卖私盐,目无王法!

    都做出了这些事了,还振振有词,还它娘的各种委屈!

    就你们做出来的这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委屈个逑!

    说咱飞鸟尽,良弓藏!

    说咱狡兔死走狗烹!

    说咱敌国破谋臣亡!

    就你们做的这些事,怎么让咱和你们一起好好的走下去?

    你说!!”

    朱元璋双目喷火。

    说到后来,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廖永忠的头上。

    将廖永忠踹的跌坐在了地上。

    把廖永忠的哭声,都踹的停止了。

    “臣,无话可说。

    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玩命厮杀,如今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上位您当了皇帝,儿子个个封王。

    我们这些流血卖命的人,过上一点好生活怎么了?”

    “你怎么个逑!!”

    朱元璋怒骂一声,又是狠狠的一脚,对着廖永忠的脸就踹了上去。

    下脚极重。

    牙齿都踹掉了两颗。

    廖永忠却面不改色。

    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样。

    深吸一口气,朱元璋努力的压下自己立刻动手把廖永忠砍死的冲动道:“小明王的事,除了杨宪之外,还有谁对你说了。

    杨宪有没有给你说别的?都是谁指使的?”

    “哈哈哈……”

    廖永忠笑了起来。

    “说了半天,不还是因为小明王之死,让你记恨上了我,看我做什么都不顺眼。

    还在那里假惺惺?

    现在如何?露出真实的目的露出来了吧!

    有杨宪和我来背这个锅还不行,你还要找出更多人来!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上位,这件事儿参与的人多的很!

    至于是谁……上位您本事大,您自己找吧!!”

    廖永忠说罢之后,又哈哈笑了起来。

    气的朱元璋拎起一把椅子,对着他的背就狠狠的砸了下去!

    手中椅子都给砸散架了,廖永忠却不见有丝毫的服软。

    依旧在笑。

    乱世之中杀出来的人,尤其是廖永忠这种悍不畏死的猛人,脾气上来了,很多事都敢做。

    尤其是这么多年下来,廖永忠对于朱元璋也了解颇深。

    自己被今日被朱元璋喊到这里后,朱元璋又将那些奏章砸在自己脸上后。

    他就知道,自己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那便也索性不求饶了。

    直接硬杠到底!

    把心里面那诸多委屈,全都给说了出来。

    如此就算是死了,那也能得到一个痛快。

    况且,也不一定真的就会死。

    毕竟自己还有免死铁牌。

    无论是装怂还是硬刚,都是这么一个下场。

    为什么还要再接着委屈自己?

    “把廖永忠给咱拿下!!”

    朱元璋打散了一个椅子后,出声喝道。

    已经带着一些人,在外面守了好一阵儿的刘英,闻言立刻就带人冲了进来。

    把廖永忠按在地上带走。

    看着那被带走的廖永忠,又看看地上的一片狼藉,想想廖永忠所说出的话。

    朱元璋太阳穴突突直跳!

    无边的怒火,直往心头涌!

    “来人!”

    他出声喊到。

    马上便又有一人进来了。

    此人为亲军都尉府右都尉曹秀。

    “立刻围了德庆侯府,去抄家,查找罪证!

    所有书信往来,全部都给咱带回来!”

    朱元璋声音冰寒的说道。

    曹秀心头忍不住颤了颤。

    马上高声领命。

    迅速点起人手,朝着廖永忠家而去……

    ……

    当曹秀带着众多亲军都尉府的人,来到廖永忠家时,很多人廖家人,此时全都傻了眼,心头狂跳!

    虽然在廖永忠被喊去皇宫见上位之时,不少人心里有些担忧。

    怕廖永忠闹出什么乱子来。

    可却没有想到,后果竟然如此之严重!

    这才过去了多久,居然直接就要抄家了?

    有几个廖家之人,还想有所反抗。

    但刚有所动作,就被亲军都尉府的人直接诛杀!

    廖权见此,立刻呵斥住曹家的家丁护院,不要他们再有任何的乱动,任由亲军都尉府的人抄家。

    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虽然在他爹前去皇宫后,他就把一些东西藏了起来。

    一些该烧的书信也烧了。

    可时间太短,根本就来不及毁完……

    ……

    朱元璋坐在武英殿内,太子朱标已经闻讯赶来。

    对朱元璋进行劝说。

    神色显得有些着急。

    他也没有想到,他爹这次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

    直接就把德庆侯给拿下了不说,还要抄家!

    这可是大明开国这么多年以来,父皇除了因为中都城的事,对李善长动手外,又一次对这些武勋们动手。

    而且还是德庆侯这样一位功勋卓著之人。

    这德庆侯,要比李善长的下场还要凄惨。

    最起码李善长没被自己父皇下狱,更没有抄家。

    “标儿,别劝了,廖永忠罪有应得。

    且看看从他家里面,都能搜出什么东西来吧!”

    朱元璋转头望向朱标说道,声音显得低沉,又带着愤怒。

    朱标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住了口。

    只希望廖永忠能够放明白一些,别真把有些事做的太过分了。

    不然,没人能保得住他!

    而他,也很有可能会成为大明开国之后,被斩杀的第一个位高权重的勋贵……

    ……

    亲军都尉府出动,德庆侯廖永忠被抄家的消息迅速传开。

    中书省里,胡惟庸得到这个消息后,心里面已经乐开了花。

    这事儿,果然和自己想的一般无二!

    刘伯温死定了!

    ……

    诚意伯府,刘伯温握着笔的手抖了抖。

    纸张上面顿时染了一片墨迹……

    推荐朋友一本洪武朝的书,剧透为主,写的挺不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