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让金帛市民恐慌了月余的强奸案犯罪嫌疑人被捉拿归案,深夜里亮如白昼的丝厂成为附近居民经久不衰的一个话题。

    丝厂保卫目瞪口呆地看着众多公安、军人进进出出,都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直到死猪一样的钱洪波满脸鲜血地被人从废弃的发酵窖里抬出来,才吓得两腿发软。

    他以为厂子里进了坏人,害了厂长,心里担心得要命。

    担心的当然不是钱厂长的安危,而是自己会不会因为擅自离岗而被追究责任。

    不得不说,他的担心有点多余了,因为除了孟久安之外,现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今天离岗的事。

    而一脚踢晕钱洪波的孟久安此刻早已不在现场,他第一时间将余长乐救出地窖,又将地窖入口锁死,便立刻抱着她赶往医院。

    刚到厂区门口便碰到了随之而来的柏灵和余长喜,简单交代几句便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跑去。

    一路狂奔的孟久安一点也不觉得怀里的余长乐重,相反他觉得她怎么这么轻,是不是这些日子开店太辛苦让她都瘦了许多,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余长乐难得乖巧地靠在孟久安怀里,一动不动,紧贴胸膛的耳边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格外心安。

    一滴汗水从他鬓边滑落,正好滴在余长乐颈窝处,像一滴滚烫的油溅到她的皮肤上一般,令她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顷刻在心头弥漫。

    她悄悄抬起头,仰望眼前这个脸庞如雕塑般完美俊秀的男人。

    他眉头微蹙,嘴角轻抿,焦急的神情一览无余。

    就算她再迟钝,在以为自己生命最后危机关头见到孟久安的突然出现,余长乐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禁又想起孟久安在她耳边轻声说的那句话:

    “余长乐,我想你了。”

    余长乐心里不经意悄悄升起一丝欢喜,她低下头,试图掩饰有些发烫的脸颊。

    这一微小的动作也被孟久安察觉,他还以为余长乐是因为身体上的伤口疼痛,连忙越发放轻了动作,出声宽慰道:

    “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到了。”

    余长乐埋着头,轻轻地摇了摇,想告诉他自己不疼,谁知刚开口吸了一口气,肺部便传来一阵停不下来的剧烈咳嗽。

    孟久安焦急地低头看去,忽地感到下颌处一热,颈间湿湿黏黏的感觉让他心慌!

    “长乐!”

    一口热血喷涌而出,余长乐再次晕了过去,她的头无力地搭在孟久安肘间,双眸轻轻地闭着,惨白的脸上一道刺目的血痕从嘴角流下。

    孟久安此刻只觉得五脏六腑如被烈火焚烧一般,近在咫尺的医院大门像隔了一条天堑那么远。

    “医生!救人!医生——”

    闻讯而来的急救科医生和护士也冲了出来,将余长乐接过来放到担架上就往抢救室跑。

    “怎么是她?!”

    今天又是张思远当值,他只低头看了一眼便把余长乐认了出来,谁叫这个年代知道及时给医生反馈用药的人不多呢,她救翠翠时的举动给张思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病人怎么回事?!”

    张思远一脸严肃地边跑边问身边紧紧跟随的孟久安,余长乐嘴角的血渍看上去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

    孟久安迅速回答道:“身体表面没有流血的伤口,我怀疑是受了内伤!”

    要不是孟久安一身军装,张思远说不定就会以为又是一起司空见惯的家暴,这个年代打女人的孬种可不少!

    不过,也不乏一些披着人皮的狼!

    想到这儿,张思远斜睨了孟久安一眼,伸手把他挡在抢救室门前:“手术重地,闲人免进!”

    孟久安一双眼睛完全落在了余长乐的身上,倒是没察觉张思远态度有些不好,为了不影响医生治疗,只得松开抓紧担架的手,眼睁睁看着抢救室的大门在自己眼前紧紧关上。

    那红得人心慌的急救灯再次亮了起来。

    空荡荡的抢救室外,孟久安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感觉像有一条无形的鸿沟将他和余长乐分开。

    手心的余温渐渐冷去,也带走了他身体的温度,他的心开始轻轻颤抖,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恐惧袭上心头。

    他不是赶上了吗?

    他不是已经救下她了吗?

    无尽的无助和空虚朝这个年轻的军人袭来,他不怕死,不怕伤,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殊不知不知从哪时起他也有了怕失去的人。

    止不住的热意冲进孟久安眼里,随即不顾形象地任由它从脸颊上往下淌。

    若是此刻有战友看见他,只怕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流血受伤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孟连长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突然,抢救室的大门毫无征兆地打开,张思远出来喊护士去血库取血。

    孟久安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医生,我爱人怎么样了?”

    曾经在他口中向别人介绍余长乐时,都说是自己媳妇,“媳妇”两个字更像是一种身份的称谓。

    但此刻,他却将“爱人”二字脱口而出,在刚才一个人的无尽空虚中他才真正确认,他不仅仅是喜欢余长乐,他爱她!

    孟久安心里被汹涌的爱意和悔意包裹,他为什么迟钝到这个地步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还没来得及给余长乐说过他爱她!

    张思远摘下口罩,看出孟久安眼里的焦急不似作假,脸上泪痕犹在,态度也缓和了一些:

    “病人内出血,需要马上做手术,血液检测结果是O型,要从血库调血做输血准备,以防手术过程中发生不测。”

    孟久安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要到做手术这么严重的程度?

    他来不及想这么多,一把拉住张思远的手,连声恳求道:

    “医生,求你一定救下她,求你一定要让她活下来!”

    身旁的护士也被铮铮铁汉的泪水感动,可医院里生离死别的场景实在上演过太多,没有任何人的眼泪能够从死神手里挽回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