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霓这一仗打得那叫一个漂亮,不仅拿到了客栈的文书,还将之前定下的鸭绒鹅绒尽皆带回。

    路上村民道:“好好的驴车,三娘自己不坐,为何还放上这些?”

    大获全胜的叶霓心情颇好,“此物我有妙用,日后来我家换物什,鸭绒鹅绒也收哩。”

    “猪下水也要,鸭绒鹅绒也要,改日是不是羊毛也收?”另一村民调侃道。

    谁知叶霓眼前一亮,“收,如何不收!”

    “三娘打算用来做甚?”

    “再过些时日,你们便知晓哩。”

    这还是前些时日她琢磨出来的,自家娃娃如今缺衣裳穿,这时候又都是土黄白布居多,若想熬过严冬,不知要缝上多少层,又臃肿又不保暖。

    叶家整日起灶做豆腐她还不察,等夜里寒风一吹,她顿时觉得那被窝里凉飕飕的,当夜就进了空间摸出羽绒被子盖了一晚。

    正是这无意的举动,叫她发现了商机。

    空调她造不出来,难道羽绒服她还做不出来么?

    于是就有了订鹅绒鸭绒这一出,虽然那些商贾摸不清头脑,但谁不愿意将这没人要的鸭绒鹅绒变成银钱卖出去?

    眼下这批货还不是最多的,等年关来了,家家户户都要宰鸡宰鸭,鹅虽说金贵些,但吃的人也不少。

    叶霓这次取了货之后挺满意的,又订了下一批,这下是把最后的积蓄都花出去了。

    二娘虽说如今住在仓河村里,但本就离石头城近,外加两地如今往来频繁,叶霓尚未归家,就有脚夫将她智斗黎东氏的过程全须全尾地言说了。

    “你怎得不与我商量一番?”

    “二姊,此事我能处理,你不必忧心。”

    叶霓也不是傻的,她从一开始,就把事情定性为黎九个人的伺机报复,这样黎东氏挽回事态也不难,只要好好处理黎九郎就行,时间久了风头也就过去了,上面就算真的有意收拾,也不至于将黎东氏连根拔起。

    因为这一点,叶家与黎东氏也不算真的交恶,外人只道是那黎九郎品行不端所致,毕竟黎东氏族中也是狠狠处置了黎九郎。

    大娘道:“听闻官府罚他停职三年?”

    “是。”

    “还当众向你跪下致歉?”

    “确有此事,但也不是冲着我下跪的,而是对着石头城的百姓下跪。”

    这点叶霓还拎得清的,当初那黎九郎含恨下跪致歉时,她也被吓了一跳,很快便明白那是黎二郎故意为之。

    本来么,这徇私枉法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要事情解决了,一般也没人较真,毕竟日子还要继续过,结仇家对谁都不好,但黎九郎一跪,这事态就不一样了,不仅叫人觉得他态度真诚,还会让外人认为是她叶霓睚眦必较,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样的阴招她当然不会接,当场就夸赞黎东氏一族的高风亮节,言对方公私分明,家中小辈犯错,长辈为了石头城的百姓着想,也肯狠心教训。

    不仅如此,还先发制人表示既然黎东氏已经出面教训小辈,她也不再与黎九郎计较。

    大娘为人淳朴老实,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些弯弯绕绕,她忙道:“万幸你反应得快,若是我在场,只怕要吓傻了。”

    与大娘不同,二娘毕竟与这黎东氏一族相处了三年,对这家明里暗里的手段门清着呢。

    “这么做的,是那黎二郎吧?”

    “是他。”

    “他虽说有些小聪明在,但在他们家也算是个讲理的,日后就算有心为难,也不会太过。”

    姊妹三人窸窸窣窣言谈了好些,最后都放下心来,“客栈的文书是办妥了,不若明日便开张罢。”

    “是哩,明日便开张打个样。”

    “打个样?”

    叶霓神秘一笑,自屋中端出一台陶罐,“这是我做的卤味,你们觉得定什么价钱最好?”

    两人揭开一闻,从未闻过的香味直冲两人鼻子,探头一瞧,只见表面还漂着一层白花花的油脂,喷香扑鼻,还有股说不上来的肉香味。

    因为担忧自家妹子,二娘晚上并未食用太多,如今却是口舌生津。

    她道:“这就是三妹之前收的猪下水么?”

    “不错,二姊快尝尝。”

    大娘听了就要抄锅生灶,谁知却被拦下,“不用不用,直接吃便是,本就是熟食。”

    只听过凉菜凉着吃,哪有肉食也要凉着吃的?

    本着信任叶霓的态度,两人端出碗食了一小碟卤猪肠,谁知因为太美味,很快便吃了个精光。

    大娘有些不好意思:“不吃哩不吃哩,收起来明日再吃罢。”

    “别呀,再试试卤口条。”

    这口条就是猪舌头,叶霓本以为两个阿姊会嫌弃些,但她还是低估了这时候人们对吃食的热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一碟口条被吃完了。

    “猪口条我原先还想着我吃过,今日却不这么想了。”

    二娘住城里这么些年,自认美味也吃了不少,如今也叹服:“三妹,你这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放了好些香料,八角、茴香、生姜、桂皮、黄酒……”

    没等叶霓一一列举完,大娘就心疼坏了,“这么些,要多少银钱?”

    “香料的钱就花用了二两银子。”

    “恁多?”二娘蹙眉道:“如此一来,这卤菜的价钱打不下来。”

    跟在叶霓身边的这些日子,二娘也学会了许多,知晓价钱太贵有时反而不美,毕竟价钱贵了,买的人少,也没什么赚头。

    叶霓笑道:“不过仅仅拿出了一小碟,屋里还屯着许多,这香料也没有全部用完。”

    断断续续的,她从谢长安手里收了不少猪肉,这次除了猪下水,她其实还做了些猪肘子和猪耳朵,都等着明天客栈开业拿来做重头戏。

    姊妹三人又商量了一番,结合成本和仓河村本地村民的消费力,最后定普通猪下水两文钱一斤,若是猪肘子这样的正经荤菜,则更贵些。

    “不若三文钱一根猪肘子?”

    “三文钱是否太便宜些了?”要知道那可是正经的荤菜,再这么着成本也低不下来。

    二娘道:“里面的骨头恁重,算起来卖得不贱。”

    大娘点头,算是被说服了。

    这一夜,三人拿着算盘算了一整宿,才初初定下价钱。

    翌日一早,仓河村的村民都红光满面的赶来叶家贺喜。

    “三娘,文书办妥了,何时开张呀?”

    叶霓一边笑着一边给他们打豆浆喝,道:“今日晚些时辰,开店前三天,本店菜色一律减价出售!”

    过来贩货的脚夫也问:“不知住店是甚价钱?”

    “分三档,人字号、地字号和天字号,人字号五文钱一晚,地字号要六文钱,最好的天字号则收十文钱一晚。”

    “太贵太贵,还是住不起。”

    这场面叶家人也想过,当即就敞开了客栈的大门,叫他们进去瞧瞧客房是何模样。

    “噫,这是最普通的人字号么?怎得恁大?”

    不怪他们惊呼,这时候的人们没有合适的保暖方法,因此家家户户的卧室修得都小,这样也方便天冷了烧炭。

    但叶霓考虑到自家的客户属性,因此每间房都修葺的很大,算起来有现代三十平大小,加上她定做的双人大床,加上这时候的人能吃苦,可以打地铺,一间客房住七八个汉子,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她道:“在咱们悦庭瓦舍住店的客人,每日豆浆不限量,还提供两桶热水供洗漱。”

    “不知普通客房能住多少人?”

    “上限十人,再多可不行。”

    人字号尚且如此,那上面的客房又是什么光景?

    有人意动道:“三娘,其他两个客房也上限十人么?”

    旁人啐了一嘴:“你这歪脑筋的汉子,尽想着占小便宜来哩,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三娘岂不是要亏了本去。”

    人群中,叶霓将大娘轻轻推了出去。

    大娘深呼一口气,道:“不错,咱们人字号客房能住十人,地字号就只能住五人了,若是再好些的天字号,最多只能住三人。”

    “不知这些客房的区别在哪儿?”

    “人字号只有芦苇被子,热水也只提供两桶,但地字号则不同,届时我们会用定制的被子,热水不限量,冬日里还能提供炭火……”

    今日这一遭大娘可是做了十足的功课的,话茬开了,往后就越发流畅,叶霓见了直点头。

    村民听得神往,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叶家这个最不起眼的大娘,原来也是个有想法有主见的女娘,大家不自觉地对她生出了几分敬佩来。

    这就是叶霓想要的结果,想要大娘二娘真的过得好,不仅自己要成为她们的靠山,她们两人也要能立住脚,日后就算她不在两人身边,也能放心了。

    二娘道:“我这边是无事,但田家怎么肯放长姊出来?”

    “我给长姊开十文钱一个月,都交给田家耶娘。”

    “果真收了?”

    “如何不收?”田家耶娘出了名的市侩计较,家境虽说殷实,但都要祖祖辈辈省着下来的,叶霓开出的条件这般好,二老自然不会放过。

    这事本来就只有叶家人和田家人知晓,毕竟两家是姻亲,田家二老还收人银钱,传出去也不好听,叶霓这边就更没提了,毕竟每日的生意经就够忙活的,谁知这事还是从田家人口中传出去的。

    叶家开客栈这事,田家人说实在的多少有些眼红,但叫他们放手跟着叶霓去干,他们又拉不下这个脸面。

    这日晌午,有村民在田间遇上那田六郎,不由奇道:“今日三娘客栈开张,你不知么?”

    “我知。”田六郎无聊地翻了翻土,他在家里闲散多日,前些时候被几个哥哥收拾了一通,如今只能乖乖干活,好在耶娘疼他,特意叫他来地里埋些烂菜叶烂草根进去,这样土地来年更肥沃些。

    “今日菜色减去一半,听闻还限量,你若是再不去,只怕就要晚了。”

    “是甚菜色?”

    田六郎来了些兴致,但不多,毕竟他也是正经县学出身,虽说是耶娘花钱砸进去的,但在石头城那段时间,他在吃食上半点没亏待自己,因此心底其实有些瞧不上这乡土间的客栈。

    “我知晓的也不多,听闻有蟹黄豆花、韭菜螺肉、咸菜豆干、豆腐鱼羹……听闻今日还特意做了一锅枣糕,平日里一文钱一块太贵,今日一文钱能得两块,就是不知能不能抢上。”

    村民满脸期待,又问:“我同你言这些作甚?你们互为亲家,想来吃腻了吧?”

    里面许多田六郎连听都没听过,这也不怪他,是大娘对田家不满,加上自家菜色也不便宜,故而没往田家拿的都是些常见的豆花豆腐。

    但田六郎是谁?他自诩是个见多识广的读书人,便吹嘘道:“那是,叶家不仅日日送菜来,大娘做活还要给我家银钱哩!”

    他本意是吹嘘叶家巴结着自己家,谁知那村民听了却目露鄙夷。

    吃了人家恁贵的菜,不过是姻亲帮工,怎还有脸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