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哲宁抬头,发现巴小这会正呆着一张脸,眼泪却已经滂沱而下。

    “你……”她有些被吓到了。

    巴小也不伸手擦眼泪,就那么任由眼泪流着。

    过了很久很久,唐哲宁都开始担心这人哭傻了的时候,他开口道:“谢谢。”

    啊?

    这什么意思?

    不是讽刺我吧?

    哪有人面无表情说谢谢的。

    唐哲宁都怀疑对方是在阴阳怪气。

    过了一会儿,巴小擦掉眼泪,表情恢复了正常。

    “你……没事吧?”唐哲宁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巴小笑了笑道:“我只是……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他摇了摇头,“这是不应该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轻松呢。”

    唐哲宁明白了,这人其实一直都在愧疚,愧疚到不允许自己轻松一点。

    她说的那些话,他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意去想。总想要苛责自己,仿佛不那么做,就对不起死去的阿茵了。

    唐哲宁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有些事,旁人说再多,当事人自己想不通,也是惘然。

    她不打算说了,不想巴小却继续劝道:“我说的,你真的该好好考虑,那个神异首领是个不错的投奔对象。”

    唐哲宁皱眉:“我看你不单对修者仇视,还对神异有滤镜吧。”

    “什么意思?”巴小不高兴道。

    唐哲宁道:“你不要因为阿茵是个好的,就觉得天下的神异都是好的。”

    “难道你觉得那位神异首领不好?”巴小道:“你不要因为他杀了自己的契约者就觉得他是恶人,他那是情有可原的。他的女儿被契约者给……是个人都受不了。”

    “不是因为这个。”唐哲宁道:“我不是觉得那个神异首领是坏人,我只是觉得他是个普通人。”

    巴小皱眉。

    唐哲宁继续道:“他有普通人的私心,有普通人的欲望,他招揽神异,绝不会仅仅是为了庇护同类,而是这些同类身上有利可图。而且……他只是个神异,他也需要仰赖旁人保护。这历来别人的东西用起来都不顺手,你觉得他能借助这些外力保护我?”

    “虽说那位神异首领能够让圣安之夜的强者避免元落,但是……谁又不希望能获得自己的神异呢?我要是去了,除了会引起内部混乱和纷争,又还有什么好处?除非……”

    “除非?”巴小挑眉。

    “除非她希望招揽的神异做和她一样的事情。”唐哲宁扯了扯嘴角道:“那位神异首领应该也不喜欢神魂被格式化吧。”

    “你的意思是……”巴小一脸不敢置信。

    他很想反驳,然而……细一想,他又觉得唐唐说的话是极为合理的。

    可是……

    “你确定褚机危就是可信的?”巴小问。

    唐哲宁本以为自己会犹豫的,不想她却点头道:“可信的。”

    是的,可信的。

    如果说那个神异首领是普通人,那褚机危就是个大傻子。

    正如她之前所说,任何人站在褚机危的位置上,都会讨好她。但是,她必须承认,光是讨好,是做不到褚机危这样的。

    或许,从一开始,在知道自己是他的神异的时候,褚机危就已经将她纳入了亲人的范畴。

    李白也忍不住插话道:【确实,他这人可以的。】

    【为什么这么说?】唐哲宁有些惊讶。

    要知道,一直以来李白对人类的防备都是很高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不愿意暴露自己珍兽的身份了。

    ——便是对奶爸奶妈们,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自曝身份。

    【多方面考察吧。】李白道:【人家对你尽心尽力,猜到你是空间魂钥也没声张,一声不响,却帮你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还有……让你永远不要曝光空间魂钥的事情也是,是切切实实在为你考虑。】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褚机危都知道唐唐那么多秘密,与其和对方解除契约,最后反目成仇——短时间内,他是不觉得唐唐能够将对方杀人灭口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认下这个契约者,将危机扼杀在萌芽中。

    反正……这个褚机危也确实让人挑不出错。

    而唐唐又势必是需要一个契约者的。

    【你找个机会,把万竹林的存在也跟他坦白吧。】李白道:【还有我们的存在,除了我是珍兽这件事不要说,其他都说了吧。褚机危事事为你考虑,知道万竹林是族地类空间魂钥,一定也会帮你想办法发展熊猫族的。】

    【你确定?】唐哲宁是真的惊讶,李白这主意改得也太快了。

    【我确定。】李白道。

    他可看出来了,这个褚机危别看只是蕴宫大能,其实那身家……估计并不比纳元尊者强。

    既然如此,那自然要让唐唐沾点光了。

    巴小不知道唐哲宁正跟李白谈话,见她一直闭着眼睛,只当她是拒绝跟自己交流了,叹了口气,站起身离开了。

    其实仔细想想,人家小姑娘考虑得也挺周全的,反倒是自己……

    大概是老了吧,一些想法总是转不过弯来。

    是了,唐唐说得对,并不是所有修者都是坏人,也不是所有神异都是好人。而他们……他们连阿茵都辜负了,又何来的资格去管唐唐。

    唐哲宁从泉室出来的时候,发现褚机危正等在门口。

    “你也要去泡泉?”她问。

    褚机危一愣,随即摇头:“我来找你,我之前找情报组织调查了圣安之夜。刚刚有消息送来,我来告知你一声。”

    “什么消息?”唐哲宁立刻来了兴趣。

    褚机危表情玩味道:“一则很有意思的情报。”

    “你别跟我卖关子啊。”唐哲宁催促道。

    “据闻……圣安之夜的那位神异首领,似乎出现了自毁倾向。”褚机危道。

    自毁倾向?

    唐哲宁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不想活了?”

    “消息的准确性不知道有多少,情报组织给的这则情报后面打了问号的,说明不是很确定。”褚机危道。

    “就只这么一则情报,别的没了?”唐哲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