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坖是个有礼貌的人,知道了自己兄弟们将要受到来自‘慈父’的关爱,自然要去恭喜一二。

    而朱寿媖恰好也是一个既聪明,又很直爽的孩子。

    也是一定同去的。

    可想而知,不久之后,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都会传出他们姐弟两人,兄友弟恭,情同手足。

    说来惭愧,朱载坖觉得自己,明明只读过几天圣贤书,连字都认不全,上手去写也是缺胳膊少腿的,却依然有了极高的道德水准。

    还间接地影响了自己的姐姐,一同达到了同样的道德高度。

    可能也是因为近朱者赤的原因吧!

    毕竟,优秀的人,总是会和优秀的人聚集不是?

    至于为何一起进学的朱载壡和朱载圳,没有达到他们这种很有觉悟的道德高度,这些都可以不必在意。

    龙生九子吗!

    应该会理解的。

    永宁宫(后崇祯五年(1632年)八月更名为承乾宫)为两进院,正门南向,名承乾门。

    前院正殿即承乾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放走兽五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彩斗栱,内外檐饰龙凤和玺彩画。明间开门,次、梢间槛墙、槛窗,双交四菱花扇门、窗。

    室内方砖墁地,天花彩绘双凤,殿前为宽敞的月台。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旋子彩画。

    躲在承乾门侧面的朱载坖和朱寿媖,以一种紧张又好奇,甚至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打开了窗户,往里面看去。

    两个小人儿,站在凳子上踮着脚,探头探脑。

    身后跟着的太监和宫女,不敢劝阻两位活菩萨的勇猛行为,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以防万一站不稳摔倒下来的时候,好及时接住。

    “叡儿,快给你父皇认错啊!”

    王贵妃带着哭腔,梨花带雨的站在一旁,想要上去搂住自己儿子的脑袋,好好的安慰一下,又怕因为自己的举动,惹得嘉靖心中不快。

    左右为难的模样,却让朱载壡更加的难过。

    父皇不经常见他倒也罢了,就连一直对他很是亲近的母亲,也开始对他疏远了一点。

    成年人的世界,他还不懂。

    只是在御书房拿了一本书而已,怎么突然就成了罪过。

    又不是没有从御书房拿过东西,以前不都没事吗?这次怎么就有事了?

    旁边站着的难兄难弟朱载圳则是被吓了一跳,若不是正跪在地上的话,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比王贵妃更加焦急和恐慌的则是一起陪同而来的卢靖妃。

    此时没有他开口的机会,眼睛一个劲的给朱载圳使眼色,不用多想,意思就是让其赶紧认错,并且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从御书房那东西了。

    然而平时挺聪明的人,却无法领悟卢靖妃最简单不过的眼神。

    “朕就是最近脾气大了点,可依然是讲道理的,说说,那本书藏到什么地方了?”

    一本艳情书籍,不是多大的事情,可混在御书房中,还是被皇帝不时翻阅过的,传出去就是大事了。

    难道让人说:呦呵!皇帝挑水用不用金扁担俺们不知道,可看的书和咱们没啥两样!

    就差高喊下流,无耻了。

    “丢了!”

    抽泣了好一会,见到没人安慰他,朱载壡只能收起委屈的小表情,连他母亲的暗示都不敢看一眼,低声回答道。

    “你呢?你有什么话要说?”

    嘉靖转头看向了朱载圳。

    若两人不是他的儿子,他非得给个好看,字都认不全,就知道偷书,上面画着的插图怕是都不知何意。

    偷看了又有什么用?

    朱载圳紧张的小脸都皱到了一起,磕磕巴巴地道:“当时还有二哥见到了那本书,父皇凭什么只说是我俩拿的?”

    不知怎的。

    朱载圳的胆子忽然大了起来,说话也是越来越顺溜,条理也越是分明。

    一口大锅,瞬间就摔在了朱载坖的身上。

    让本来看戏吃瓜的朱载坖不由的大吃一惊,怎么好好的,就扯上了自己?

    而嘉靖的脸色本就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突然听到自己的儿子,自己不干净还要拉着别人下水的话,气更不打一处来。

    “外面两个浑蛋,给朕滚进来。”

    嘉靖突然想听听,二儿子会说些什么。

    玩了半辈子的权谋,通常都是株连不听话的臣子们,猛然见到自己的小儿子也玩这一套,还是用在自己兄弟们的身上。

    他可不管孩子还小,不懂事这种说法。

    从小看到大,小孩能够学会这些,肯定有人在言传身教,有样学样,不然哪学得会。

    同时还给黄锦了一个眼色,既然老二也被牵扯到了其中,不管真假都得查一查才好。

    外面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朱寿媖,闻言腾的一下就跳下了矮凳。

    扯着朱载坖的衣襟,慌乱地问道:“坏了,父皇发现咱们了。”

    朱载坖撇了撇嘴,心道:怕是他们出了景仁宫,父皇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允许他们偷看,估计也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让他们不要偷拿御书房的东西。

    不过嘴里的回答却是:“那是自然,父皇修道有成,能掐会算,这点事情,还不是明察秋毫,一目了然。”

    一边大声地说着,一边往屋内走去。

    嘉靖阴沉的脸,放松了许多。

    自己儿子说的话,他很受用,尽管有吹捧的嫌疑,可小孩子吗?

    怎么会撒谎?

    于是对一直不待见的康妃,心中也有了些丝的好感。

    同样都是带孩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跟着出来,抱着本书的朱寿媖,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哦!故事里都说,神仙能算三界之内一切因果,父皇肯定也学到了这些本事。”

    嘉靖放声大笑。

    别人都是用各种手段阻拦他修道,现在看看,还是有明事理的,而且是自己还算疼爱的女儿。

    阴霾的气氛瞬间就欢快了许多。

    “来来来!到父皇这里来,你的这些哥哥,弟弟们,一个个的都不省心,还是朕的英子懂为父的心思。”

    身旁伺候着的黄锦,立刻就给王贵妃和卢靖妃使了个眼色。

    现在正是皇上心情好的时候,想要过关就必须一直让皇上高兴下去,别再起幺蛾子。

    “女儿给父皇请安了。”

    进来之前怕的不行,可一旦做出决定,乖巧的就令人心疼了。

    就是朱载坖都瞪大了双眼,心中暗呼,原来他们结果兄弟姐妹们之中,最会演戏的就只有大姐朱寿媖。

    瞧着跪在地上的两兄弟,在看看已经坐在嘉靖腿上,搂着嘉靖脖子的朱寿媖。

    偏心的太过明显了。

    而朱载壡和朱载圳,已经看得眼睛都红了,心中不明白,父皇为何就不能对他们好一点。

    哪怕是一点点也成啊。

    心情好了,嘉靖问话的语气也不再生硬。

    本来打算叫朱载坖前来问话的想法也没了,很快就有了决断。

    “小小年纪,心术不正,做错事了还不认,朕罚你抄写三字经十遍,一旬之后检查,现在下去好好地反省一下,到底错在了哪里。”

    嘉靖心情正好,不想再为了这点小事,大做文章。

    至于丢失的书籍。

    正要继续询问的时候,门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朱载坖看了一眼,并是不是很在意。

    只是随着来人禀报过后,拿出了一个很是熟悉的木盒子,眼神就是一缩。

    因为他认出了这个盒子,其中正装着那本《如意君传》的书。

    人赃俱获,没有比这更加尴尬的事情了,同时朱载坖也对嘉靖手中掌握的锦衣卫力量,有了深刻的认识。

    嘉靖目光诡异地看着几乎毫无嫌疑的二儿子。

    若不是他的习惯性使然,还真就忽略掉了。

    “你有什么好说的?”

    朱载坖一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插图很好看。”

    说完就抿起了嘴,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此时此刻,这话是能说的?

    除了很少的几人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书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即便是看过你那本书的朱载壡和朱载圳,也是不懂这一句话到底是何意思。

    “呵呵!”

    嘉靖几乎气笑。

    毛都没长齐的小浑蛋,居然懂得看图了。

    “给老子滚回去景仁宫闭门思过,三字经抄写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门。”

    也不去听朱载坖的辩解。

    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还不懂得看图,仔细的回想一下,似乎他那个年纪,好像还没有类似《如意君传》的书籍。

    就是想看,都没机会。

    越想越觉得亏得慌。

    或许修道长生,才能比别人得到的更多吧。

    朱载坖不清楚嘉靖心中的想法,不然绝对会嗤之以鼻地鄙视道:“不修道吃药还能活得久点,不然就是早死的命。”

    整件事因为找到了赃物水落石出。

    朱载壡和朱载圳则是委屈的不行。

    虽然朱载坖也因为藏书,落了个抄写三字经一百遍的惩罚,却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本就不亲近的兄弟们,仿佛防贼一般的,离他远远的。

    同时也收获了王贵妃和卢靖妃的厌恶。

    总觉得自己儿子,就是因为和朱载坖一起进学,才学会的偷盗的行为的。

    也只有朱寿媖小脸上满是担心,只因一切都是她多嘴引起的。

    可惜没有机会都留下来安慰一下,嘉靖生怕朱寿媖跟着朱载坖学坏,给完了惩罚就带走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朱载坖依旧是别人家的孩子,只不过是‘坏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