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陈寅硬塞的做法。

    陆柄的办事风格很老道。

    先是答应了下来,再回去说给了嘉靖知道,得了点头的肯定之后,立刻就告假回去找儿子了。

    陆绎被陆柄找到的时候,正在私塾读书。

    家中前两个儿子,已经进了锦衣卫,第三个有点读书的天赋,本来决定是想要让其考取功名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绎儿,咱们做锦衣卫的位卑权重。”

    “荣华富贵不缺,你以后跟着裕王殿下,可不能随意的耍弄小聪明,那个叫陈道义的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陆绎默默记下,一本正经地道:“君恩似天恩,殿下的恩德也是如此,往后裕王殿下让我往东,儿子绝没有往西的道理。”

    “······”

    陆柄眼神复杂,自家的儿子,是块做官的料。

    这话说的,他都有点汗颜。

    “不错,在哪里做事,不是在给皇上做事?不要说你往后跟着的是裕王殿下,就是让你去养豚,也是一件美差。”

    不管皇上听不听得到,有的话就必须说出来。

    声音还要响亮,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很快,陆柄就带着自己的儿子,交给了朱载坖。

    陆绎并没有对朱载坖是个孩子就小看,读了几天书,还没有进入朝堂染上一身的臭毛病,严肃的样子还是有的。

    “本殿下决定开办养猪场,想让你接手此事,可有问题?”

    “回殿下话,没有问题。”

    不管能不能做,陆绎的态度,朱载坖很满意。

    “本殿下给你每个月三十两银子,作为你的俸禄,可有什么要说的?”

    朱载坖再次询问当时询问过陈道义的问题。

    “一切全凭殿下定夺!”

    陆绎回答的也是滴水不漏。

    朱载坖一拍摇椅的扶手笑着道:“那就好,往后看你的表现,你的同僚刘敬堂已经去办这件事情了,所有银子的花费,你们两人商量即可。”

    说完示意一旁的滕祥,递给了一块代表着裕王身份的令牌。

    “即日上工,去吧!”

    目送陆绎走后,朱载坖才叹息了一声:“哎!想要做点事实在是太难了,也不知道父皇都是怎么把那么多的大臣们,捏和在一起的。”

    对于嘉靖的手段,朱载坖只能仰望。

    “走吧,咱们也得去进学了。”

    本来还想着继续摸鱼的,可自己的父皇发话了,抄写增广贤文是功课,可以在下学之后继续做,

    今天是他拖延的最后一天。

    再不去学堂,恐怕那些给他们讲学的夫子们,都要不认识他了。

    嘉靖是个很聪明,也很有学问的人,如若不然也不会在大礼仪期间,辩论儒家经典会让所有的朝臣们心服口服。

    所以对于他的儿子们也就很严格了。

    当然,其中的严格只对太子来说,除太子之外的儿子,就是陪跑的。

    现在朱载坖却拿到了和太子差不多的待遇。

    想起要和几个小屁孩一起读书,朱载坖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磨磨蹭蹭的,再长的路都会走完。

    朱载坖不情不愿地来到了文华殿的门口,探头看了一圈,稀疏的学生,周围做了一圈的先生。

    一对一的教育,都是绰绰有余。

    在底下想要搞点小动作,都无所遁形。

    看样子早课已经开了好一会了,也没有人等他。

    朱载坖领着滕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坐到给他留下的位置上,旁若无人地让滕祥摆好茶具。

    不一会,茶壶当中就咕嘟咕嘟地冒着热,茶水开了。

    茶香味浓郁的,让每个人都动了动鼻子。

    上面讲学的是个年轻人,以前见过却忘了名字。

    这位先生仿佛看不到他搞出来的这些东西,依旧在自顾自的讲课,而且也没有要照顾朱载坖的意思,直接就从原来讲到的地方接着讲下去。

    好在对朱载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只是自己翻开书本对照着自己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翻译简体字,哪一个字读什么,先在心里记下,往后再仔细地琢磨。

    不求甚解地读书,是很枯燥的,没一会朱载坖就开始神游物外,根本就不把周围那些好奇看着他的先生们的目光放在心上。

    很快,台上就换了一位讲学。

    这位就没有上一位的年轻人宽容了。

    “裕王殿下?裕王殿下!”

    忽然有人打断了朱载坖的神游,当朱载坖清醒过来,看向前方时,就见到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儒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人不通古今,马牛如襟裾,殿下可知何解?”

    来人板着脸询问道。

    “下学了吗?你是谁?”

    朱载坖迷糊的问道。

    此话引得朱载壡和朱载圳哈哈大笑。

    来人脸上差点挂不住,却又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鄙人乃侍讲学士高拱。”

    “哦!高公公,你刚刚问我什么?”

    此时朱载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课堂上,没有到下学的时间。

    “人不通古今,马牛如襟裾,是什么意思?”

    朱载坖听到高拱再次复述了一遍刚刚的问话,心中暗骂:这些文人,想要骂人都是拐弯抹角的。

    他回答也不对,不回答也不对。

    略一思索道:“不知高学士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自然知晓。”

    高拱略一点头,把手中卷着的书,背在了身后。

    “你知道还问我做什么?莫名其妙。”

    朱载坖一翻白眼,一副你很白痴的模样,瞬间就让高拱下不来台。

    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讲学也瞬间讲不下去了。

    太子和景王殿下围在了朱载坖的桌子旁。

    “还是二哥有办法。这些人除了读书,就是读书,读得我脑子都不清醒了。”

    朱载圳端起一杯茶水,呲溜一声一饮而尽。

    “此人怕是去父皇面前告状了,你不担心?”

    朱载壡真的儿很好奇自己这个弟弟,为何挨打总是轮不到,进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偏偏功课做得很好。

    “担心又怎样?反正都是老一套,不是抄书,就是抄书。”

    朱载坖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到咱们往后长大了,这些狗屁的烦心事才不会再有。”

    他就想躺着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就因为年龄小,什么都得学。

    上学就在说说笑笑中结束了。

    无聊得很。

    朱载坖心中想着,一出门就见到一开始那位年轻人正在门口等着他。

    “不才陈以勤,嘉靖二十年(1541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为侍读学士。”

    上来就是一通自我介绍。

    陈以勤没有一点把朱载坖当作小孩子的意思。

    朱载坖也感受到了尊重,反而说话,举动郑重了许多。

    “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高拱学士说话时孟浪了些,却也是为了传道授业,将来殿下也是要做藩王的,若是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又怎么可能受到人们的尊重?”

    陈以勤笑着,徐徐道来。

    朱载坖心中再不耐烦,也装着自己在很认真地听着。

    “蒙学只是开始,往后殿下还需要学习琴棋书画,也得懂一点农桑,一点数算······”

    陈以勤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了。

    跟着朱载坖出来的两兄弟,见到这一幅场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扭头就跑。

    陈以勤见到朱载坖没有反驳,越说越是激动,心中还暗道:这才是一位皇子应该有的样子呀,虚心接受别人传授的知识。

    殊不知,朱载坖已经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脸上的肌肉僵硬,扯了又扯,最后挤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继续听着此人引经据典,他倒是突然想要知道,此人能够说出多少故事来。

    只是听着听着,惊讶就变成了麻木。

    学问这种东西,有的人是真的很有天赋。

    朱载坖必须得承认,能够中进士的人,都很了不起。

    “先生的学问,当真那啥,似海深对不对?”

    朱载坖最后实在忍不住肚子咕咕叫,不得不打断陈以勤的说教。

    他怕继续下去,两人能饿上一天。

    陈以勤做出了一个意犹未尽的样子,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很好,裕王殿下还是能学得进去东西的。”

    朱载坖决定,往后离这人远一点,免得自己也染上这种唠叨的毛病。

    在彼此告别之后,朱载坖落荒而逃。

    可逃的来了裕王,却逃不了景仁宫。

    朱载坖回去之后,就看到门口站着等他的康妃。

    “娘亲,你怎么来了?”

    “看看我儿,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下课已经很长的时间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康妃不悦地问道。

    “孩儿学习用功,刚刚被先生留下来开了小灶,多读了点书。”

    朱载坖恬不知耻地回答道。

    康妃眼睛一亮,转身对着屋内喊道:“皇上,你听到了吗?事实和那位侍读学士高拱学士说的不一样。”

    “哼!小东西这么小就知道骗人了,将来长大了还得了?”

    嘉靖是半点都不信的。

    他也是从顽劣的孩童时期长大的,哪会信这种鬼话。

    “快给你父皇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康妃急忙拉着朱载坖说道。

    最近皇上因为大臣们的奏章,脾气又不太好了,若是此时发火,很可能会给朱载坖一个难忘的童年。

    第一次挨打,绝对会很精彩。

    然而朱载坖依旧说道:“就是被先生留下来学习了,明明是真话,我为何要说假话来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