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顿若的禀报,始皇陛下缓缓转身,平静得看向章台宫的宫门口方向。

    “陪寡人一同打天下的臣子都老了。”

    始皇陛下没说见,也没说不见,只是淡淡开口说了一句。

    就这样一句话,章邯听得是云里雾里。

    而顿若却是抬眸小心翼翼得看向始皇陛下。

    见陛下并没有继续言语,便是步子小心向后退了两步。

    依旧没有言语。

    顿若转身,走出章台宫。

    看着顿若离去的身影,始皇陛下的眸光深邃。

    章邯知道,冯去疾前来肯定与世家官员有关,但是他确实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

    “冯老,陛下言。”

    “陪陛下一同打天下的臣子老了。”

    章台宫外,顿若没说始皇陛下见或不见他冯去疾,只是老老实实将陛下的原话转告给他。

    而听到这句话的冯去疾,身体一晃,竟是差点站立不住!

    “父亲!”

    冯劫连忙搀扶,而后看向顿若道:“还请再禀报陛...”

    “不用了。”

    冯去疾制止了自己儿子的话语,转身看向离开章台宫的这条威严大道。

    只是苦笑:“君臣情分,陛下没有亏待老夫分毫。”

    “是老夫太过厚颜。”

    说罢,冯去疾便是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得朝着宫外走去。

    冯劫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一日之内,自己这位父亲接连遭到打击,现在连始皇陛下都不愿意见父亲了。

    他虽然想不通其中关节,但也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

    马车之上,冯去疾痛苦闭上双眼:“劫儿,国家大势面前,陛下仍旧留着一丝情面,不愿意真正出手。”

    “无论此番能否接下柳白的后手,你都应该辞官了。”

    此话说出,冯劫惊骇,面上的表情难看至极。

    “怎,不愿,还是割舍不下?”

    冯去疾淡淡问道。

    “父亲,如今孩儿已经是御史大夫了,若是真的能将柳白挫败,日后登上丞相之位,也不成问题。”

    “孩儿为相,世家再起势便有了契机。”

    “父亲让孩儿辞官...”

    冯劫吐出一口浊气,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

    不愿,更是不甘!

    “陛下不见老夫,便是留了一些情面。”、

    “柳白出手,始皇陛下岂能不知?老夫进宫,便是想让陛下开口说上两句,此事也便过了。蛰伏几代,对于我等世家来说,虽是伤筋动骨,但还不至于覆灭。”

    “可如今....”

    冯去疾长叹一声,脸上尽是萧索之意:“陛下不见老夫,何尝不是在告诉老夫,世家之事,若柳白做不下来,陛下便要亲自动手了。”

    说到此处,冯去疾眼眸之中尽是懊悔之色。

    若是没有柳白,始皇陛下或许还会再容忍世家一些,就算是削砍,也不至于如此迅猛,世家甚至有机会拖到大秦的二世皇帝。

    但现在...

    柳白动了手。

    开弓没有回头箭,世家已成大秦进取的绊脚石。

    “陛下动手?”

    此话说出,冯劫整个人都傻了!

    他想过跟柳白斗,但是从未想过跟始皇陛下斗!

    这根本就是必败的局面啊!

    “尽力做吧。”

    “陛下动手,若我等识趣,还有蛰伏之机。若是被柳白打下了,这可都是宗族尽灭。”

    冯去疾眼神暗沉。

    “是。”

    冯劫重重点头。

    ....

    夜幕降临。

    包括赵德柱在内的三十八名世家官员皆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明日便要启程离开咸阳。

    始皇陛下的旨意是发回原籍,按照程序来说,他们还可以在咸阳留最后一晚。

    “父亲,咱们真的要走吗?”

    “陈留郡可没有咸阳这么繁华啊!”

    赵怀安哭成泪人,死死保住自家父亲的大腿。

    这个怯懦的世家子弟,还未建功立业,就被打发回了故地,这让他怎么能不难过?

    甚至,他还有些生气自家父亲牵连到了他。

    毕竟始皇陛下的旨意只是让父亲发回原籍,可没说他啊!

    咸阳的春风苑,飘香楼,里面的花魁千娇百媚,陈留郡哪有这样的极品啊!

    “哼。”

    “陛下的旨意是留面子,你想要留在咸阳,柳白自会找上门来。”

    “即便是回到陈留,依照柳白的性子,定然也会死死盯着咱们,你回去后,就在家中读书!”

    赵德柱冷哼一声,一脚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嫡子踹开。

    他赵家还不算惨,至少自己的长子现在还在三川郡当郡守。

    虽然长子是庶出,自己以前多有看不起,父子关系远远够不上融洽二字。

    但是现在看来,还是要修补一番。

    或者自己将妻子休了,将那死了的贱人追为妻?

    赵怀安还是哭泣,听得赵德柱越来越烦,顺手就抄了一根藤条‘执行家法’!

    ...

    “柳公,您说,为啥新印刷出来的话本里面,都是男人穷得要死,然后千金小姐一看,就爱的要死要活呢?”

    “俺龙且天天走街道,咋没有啥千金小姐以身相许啊?”

    龙且赶着车,开口询问。

    车驾周围,是一列锦衣卫。

    今晚锦衣卫出动很多,柳白和龙且也带了一队前往赵德柱的府邸。

    “憨货,因为这都是男人写的话本,而且...那些是主角啊!”

    柳白笑骂了一声。

    话本这玩意儿,他从来不信。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人家马文才妥妥高富帅,还是温柔型的专一好男人,祝英台凭啥选梁山伯?

    这要是他柳白是马文才,那两只蝴蝶非但要掐死,还要烧成灰,一只的灰扬在东海,一只的灰扬在泰山。

    说白了,话本不就是穷苦酸书生的脑海臆想吗?

    “可是...柳公,俺就是主角啊!”

    “俺一闭眼,世界就黑了,俺一睁眼,世界就亮了。俺不是主角是什么?”

    龙且更加疑惑了。

    此话说出,柳白微微一怔,猛地掀开车帘,看着龙且嘴角猛抽。

    这憨货...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莫不是真的是个天才?

    “你小子,加油。本相以后老了写书,多给你写两句,这灵光一现的人生哲理,留给后世人去夸你吧!”

    柳白勉励道。

    岂料龙且嘿嘿一笑:“那柳公,能不能写写俺在春风苑的战绩,顺便把俺在春风苑的名号也写进去。浪里小白龙。”

    此话说出,柳白原本勉励龙且的温和笑容瞬间僵硬。

    本相晚年要写的传记,可不是刘备文啊!

    “柳公,到了!”

    就在柳白思考要不要一脚将龙且踹下马车,然后用车轮压两下,帮助他的脑袋清醒一下的时候。

    马车停了!

    这一下,柳白欲哭无泪。

    好家伙,赵德柱,你家远个几十米能死吗?能死吗?!!!

    把本相都气到了,知道吗?

    怒火之下,柳白猛然跳下马车,一脚踹向赵德柱的大门:

    “开门,查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