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一辆装着蔬菜的木板车从醉香楼的后门驶入。

    几名装卸工人将菜篓子尽数搬下之后,车夫便将木板车停到了角落里。

    众人忙碌着,自然就没有瞧见有几人从木板车那经过又离去。

    不多久,醉香楼的天子一号房里,已是多了四个人的身影。

    萧暖卿将跟薛宁将陆千昱抚上了床,看着陆千昱身上渗出的鲜血,萧暖卿很是淡定地拿出了伤药来。

    这一番折腾,伤口会裂开是在意料之中的,好在并不严重。

    薛宁站在一旁,道,“我已经跟醉香楼的老鸨交代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她会替我们掩护过去。”

    可谁知,萧暖卿淡淡开口,“醉香楼的老鸨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没什么江湖信誉,并不可靠。”

    哪怕今日收了薛宁的银子,将他们留在了此处,可若是苏青也出得起价钱,恐怕她会毫不犹豫的将她们给出卖了。

    一旁,尤真也慌忙开口,“若真是如此,那恐怕寒鸦宫那边也是这样。”

    毕竟,寒鸦宫就是出卖信息的地方,不论是谁的信息。

    萧暖卿眉心微拧,转头看向尤真,“帮我跟寒鸦宫传个话,陆千昱的消息我买断了,日后不论谁来问,我都会比对方多一百两。”

    比起这醉香楼的老鸨来,寒鸦宫至少是懂江湖道义的,否则也不会在江湖上存在这么久。

    所以眼下,需要解决的就只有那位醉香楼的老鸨了。

    “我再去跟老鸨谈谈条件?”薛宁问道。

    萧暖卿摇了摇头,给陆千昱上完了药,方才起身道,“我去。”

    说罢,萧暖卿便是转身出了屋去。

    薛宁本想问她可否知道那老鸨身在何处,岂料萧暖卿出了门后就径直往老鸨的房间走。

    就连尤真看着都有些惊讶,冲着薛宁问道,“我家恩人以前来过这儿?”

    薛宁看了身旁的小丫头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而此时,萧暖卿已然是推开了老鸨的房门。

    这个时候,楼里的姑娘都还没起身,老鸨虽然已经醒了,却也还留在自个儿的屋里休息。

    听到开门的声音,老鸨顿时来了怒气,“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闯老娘的房间?”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已是抵在了老鸨的脖子上。

    老鸨一惊,满腔的怒意瞬间化为讨好,“呵呵,这,这位姑娘,您有什么事儿慢慢说,何必一来就动刀子呢?”

    “好久不见啊,殷妈妈。”萧暖卿眸中透着狠厉的怒意,从前那些不堪的记忆在见到殷妈妈那肥硕的身躯时便如同洪水猛兽般朝她扑来。

    她能清楚的记得自己刚被卖入醉香楼时,殷妈妈是如何像挑选畜生一样挑选她跟一同被拐来的女子的。

    清楚的记得,她们被关在醉香楼后院的柴房里,不给吃,不给喝,只有一天三顿的鞭挞。

    她更加清楚的记得,殷妈妈捏着她的脸,告诉她若不出去接客,就会将她砍成八块喂猪,然后竟真的在她面前,将另一位被拐来的女子抹了脖子,用锋利的杀猪刀将那女子一点点肢解。

    那个时候,萧暖卿是庆幸的。

    庆幸自己生了一张比旁人都要好看些的脸,庆幸自己从小就被教养出了规矩,举手投足间都是京都闺秀的气质。

    所以,她不用死。

    所以,她没多久就成了醉香楼的花魁。

    可那一切,分明就是耻辱,是她最不堪的过去,是永生永世都难以忘记的黑暗!

    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以至于手中的匕首也颤抖得厉害,好似随时都会划开殷妈妈的脖子一般。

    殷妈妈被吓坏了,却又不敢大声呼救,生怕自己一出声就会被抹了脖子。

    她只能带着哭腔祈求着,“姑娘饶命,您有什么事好好说,别跟我一个老东西置气!”

    好好说?

    前世,那些惨死在她手里的姑娘们却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萧暖卿是真想一刀扎进殷妈妈的喉咙的,可眼下,她知道她不能。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冲着殷妈妈勾唇一笑,“妈妈别慌,我今日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有一桩买卖要与妈妈做。”

    说罢,她便收起了匕首,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这样子,只让殷妈妈看得一头误会。

    她皱着眉,打量着萧暖卿,确定自己是从未见过这样标致的姑娘,这才开口,“姑娘是打算与我做什么生意?”

    “今日薛老板在妈妈这儿要了一间房。”萧暖卿缓缓开口。

    殷妈妈当即便皱了眉,“什,什么?我听不懂姑娘的意思。”

    “很好。”萧暖卿点了点头,表示赞许,“日后若再有人问起,还请殷妈妈给出相同的回答来。”

    闻言,殷妈妈忍不住问道,“姑娘跟那薛老板是一伙的?”

    萧暖卿并未回答,却是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银票,拍在了桌上,“这是这半个月的伙食费,我知道薛老板肯定已经给了你不少,所以这些就当是我额外孝敬妈妈的。”

    殷妈妈眼睛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张一百两的银票,一下子就心花怒放起来,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压不住了,她缓缓伸手,将那银票摸了过来,“嘿嘿,姑娘好说,这半个月我定然将姑娘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萧暖卿就这么冷眼看着她,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看着殷妈妈心满意足的将银票往怀里收,方才又道,“城南的张老爷,最近可还好?”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殷妈妈,毫无意外地在殷妈妈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慌。

    就连收银票的动作都顿住了。

    却是很快又扯起了嘴角来笑,“姑娘说的是哪位张老爷?您也知道咱们这醉香楼,什么张王李赵,多得很呢!”

    萧暖卿一早就猜到殷妈妈是不会立刻同意的,便是低头一笑,而后想了想,道,“应该是那位做珠宝生意的张老爷,又或者说,是与妈妈你一同生下一子后,将您的儿子与他那位正牌夫人诞下的女儿交换了的张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