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林烨好似看到了从前的琰琰。

    那个喜欢粘着他,总跟在他身后,怯生生的,却又能在关键时刻站在他身前,保护他的琰琰。

    萧暖卿站在一旁,清楚地看到林烨眼中的欣喜快要溢出来。

    那种癫狂的,冲动的,无法克制的喜悦……

    萧暖卿眸色微暗,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只听着林烨那特意克制着的嗓音微哑,低低应道,“好,我带你一起去。”

    说着,他便是小心翼翼地牵着琰琰往外走。

    指尖相触,饶是一旁的小翠都能清楚得看到,林烨的手指都在颤抖着。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爱?

    萧暖卿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或许从某个方面来说,林烨也是个可怜人。

    他的生母是被自己外祖一家给害死的,所以他亲手杀了那牺牲了她母亲性命才保住了荣华的外祖一族。

    那一场血雨腥风中,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杀掉那些曾经的所谓的亲人,恐怕连林烨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是爱琰琰的,毋庸置疑。

    只是他并不知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以至于,琰琰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他是可怜的。

    但,因他而死,活生不如死的人,更可怜。

    这样想着,萧暖卿眸中那一点点的同情忽然就散去,再也找不见了。

    琰琰在林烨的带领下一步一步的往外去。

    可就要在走出韵和宫时,琰琰忽然顿住了脚步,“外头我并不熟悉。”

    在这韵和宫里,她自然可以活动自如,可到了外头,她走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林烨自然知晓琰琰的意思,一下就将琰琰给打横抱起,看着琰琰受惊的小脸,他的声音温和而柔软,“琰琰别怕,再过不久你的眼睛便能看见了。”

    琰琰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道,“你怎么这般肯定?”

    在这一刻,林烨像是个邀功的孩子般,自信道,“我命人去给你找眼睛了,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话音落下,林烨却看见琰琰的眉头微微锁起。

    当下,便是小心翼翼问道,“琰琰不高兴了?”

    琰琰并未回答,只是问道,“你让何人去给我找眼睛了?”

    林烨一愣,刚要说话便又听琰琰道,“你可是觉得,什么人的眼睛都能配得上我?林烨,我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放我下来。”

    她的声音再次染上了怒意,竟是恢复了那冷淡疏离。

    林烨的一颗心瞬间慌得厉害,“琰琰莫要生气,你想要谁的眼睛,我自去给你取来。”

    说这话的时候,林烨脑海中浮现的是萧暖卿的脸。

    却听琰琰道,“我不信你,但,我信萧姑娘。你若真有心给我寻眼睛,那便让萧姑娘先过过眼吧!也免得你又伤及了无辜。”

    听到这话,林烨才算是放下心来,“我就知道,你是怕我伤了无辜。那琰琰说什么就是什么,自今日起,我会寻来与琰琰眼睛相似的女子,再让萧姑娘一一选过。”

    听着这话,琰琰的脸色才算是好了起来。

    她看不见林烨的脸,自然就无法知道林烨此刻盯着她的双眸有多阴沉。

    唯有那道一贯温和的声音响起,“那,还去抓兔子吗?”

    琰琰是不想去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必要再跟林烨装什么。

    但,她太了解林烨了。

    若是今日不去,他必定会认为她的示好都是为了那些无辜者。

    虽然,他还是会照着她的意思去做,却难保他不会耍些别的什么手段。

    是以,她神色不变,反问道,“你不想去了吗?”

    只一句话,林烨的脸色瞬间阴转晴。

    他染着兴奋,低声道,“琰琰想去,那自然是要去的。”

    说罢,便是抱着琰琰大步而去。

    萧暖卿站在韵和宫内,看着那二人离开的背影,心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琰琰定然是不愿跟林烨相处的,所以她必须得加快自己的计划,不能让琰琰承受太久的折磨。

    一炷香之后,萧暖卿被请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跪着十几名宫女,一个个都是怯生生的样子,有胆子小的已是小声啜泣起来。

    林烨跟琰琰已是离宫了,这些人都是林烨离宫之前命人带来给萧暖卿过目的。

    若不是琰琰的那句话,这些人此刻恐怕都已经被挖出了双眼。

    那些人的身后,还站着一名侍卫,瞧着跟寻常的侍卫不太一样,应该也都是林烨的心腹。

    萧暖卿从第一个看过去,“这个眼睛太小了,这个眼珠子有些发黄,这个眼白里满是红血丝,这个更糟糕,眼珠竟是泛出乌色。”

    一路看过去,萧暖卿从第一个嫌弃到了最后一个。

    只有琰琰用不上,这些人的眼睛才能保住。

    听到萧暖卿的话,那侍卫问道,“萧姑娘都看不中吗?”

    “琰琰姑娘可是你们的贵妃娘娘,她的眼珠子自然是要挑个最好的最合适的,这些,都不行。”

    话音落下,那侍卫却已是拔出长剑,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宫女砍了过去。

    萧暖卿大惊,好在她反应快,一下就朝着那侍卫踢了过去。

    一脚踹开了那落下的长剑,萧暖卿心头微惊,“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侍卫并不知晓萧暖卿有武功,一时疏于防范,等反应过来后,方才对着萧暖卿拱手行了礼,“回萧姑娘的话,皇上有令,若是一个都看不中就证明这些人都没用,没用的人,杀了就是。”

    话音落下,那几名胆小的宫女彻底慌了,冲着萧暖卿便是连连磕头,“姑娘救救我们把,呜呜呜,我们不想死啊!”

    “姑娘用奴婢的眼睛吧!”

    瞎了也总比死了好啊!

    而萧暖卿却只觉得身子透出了一丝又一丝的凉意。

    她看着那侍卫,冷声问道,“你可有父母?”

    那侍卫一愣,不明白萧暖卿为何要这样问。

    却不等他回答,萧暖卿便接着道,“她们也都是父母生的,她们被生下来,不是为了给琰琰姑娘献眼睛的。今日用不上她们的眼睛,那就让她们继续在宫里做活就是,何必要杀了才甘心?”

    闻言,那侍卫眉头紧拧,“此话,萧姑娘该与皇上说才是。”

    而他已经受了皇命。

    皇命难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