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铭砍了两棵半大的树,将公猪尸体放在树上,黑福搭把手,一点点往前滚动,费好大力气来到麒麟道上,却见早早有十来个人等候在道上,旁边还停着一辆大铁车。

    风婵儿凑近风铭,低声道:“城南屠家的人。那个年长之人名叫屠岸迦,是屠太公的胞弟,屠家的大管家。”

    城南屠家,百姓望族,掌握着寒鸦城屠宰业三分之一的市场份额。

    风铭等人日常吃的肉类,便是屠家肉铺里的肉。

    风婵儿本与屠家嫡长一脉有婚约,风作权病逝后,屠家人便放弃这桩婚约。那时,风铭才三岁。

    “铭东家,老夫这厢无礼了。”屠岸迦笑着迎上前,“家兄听闻铭东家斩杀一头刀锋公猪,便派老夫亲自过来,看看能不能收购。这头刀锋,猪皮完整,猪血未放,值三千五百两银子。铭东家,您看这个价格怎么样?”

    风婵儿早早拧过头,不看屠家人。

    风铭从书上得知,这样一头完整的刀锋公猪,价值连城,屠家向来与自己没有什么瓜葛,边比划,边说道:“屠二太公,要不您再添一点?这头猪的膘有这么厚呢。猪皮有这么厚呢。”

    屠岸迦一搭眼,便知风铭的确懂点门道,若不然,不会将五间铺子从细微处着手,打理得井井有条,果断伸出右手的四根手指头,道:“铭东家,四千两。”

    黑福斜视着风铭,使劲地翻个白眼。

    风铭道:“亏是亏了三四百两银子,但来日方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没必要那么细究。屠二太公,那我们成交了?”

    屠岸迦道:“成交。”心道,“小崽子果然厉害,将一头刀锋猪的价值估得如此细致,与大哥估得完全一致。只不过,倘若开膛破肚后,能掏出猪宝,屠家可就赚大了。话说回来,如果掏不出猪宝,屠家的利润也就相当有限。此乃行规,大家都是一般。”

    双方交割清楚,屠家的七个壮汉要将猪装在铁车上,竟然抬不起来。

    风铭道:“诸位,将两根树斜倚在铁车上,下面有人推,上面有人拉,比较容易。”

    那个满头大汗的肥汉子没好气地说:“这是千斤重的猪,谁能从上面提溜上去呢?小孩子家,莫要开玩笑。”

    风铭轻轻一跃,站在铁车上,招呼黑福把两棵树倚靠在铁车上,再让屠家壮汉沿着树往上寸。大家别无他法,只得先照办,待风铭能够着时,双手揪住蒲扇大的猪耳朵,轻轻一提,将大公猪拖到铁车上,铁车都没有怎么震动,仿佛是被风铭轻轻放下一般。

    屠家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风铭。

    风铭一脸轻松,心说难不成你们真以为这猪是我捡来的?

    一人道:“听人说,风家铭少爷极有可能已经踏入武功的通脉境。今日一见,怕是真事。”

    另一人道:“人体有三万六千个毛孔,通脉境便是要同时控制三万六千个毛孔的开放闭合,达此境时,人便有二牛二虎之力。怪不得风家的四个护院根本打不赢铭东家。”

    屠岸迦挥手道:“我们走了。”

    风铭目送一行人离去,轻声道:“婵儿姐,你认识屠家人?”

    风婵儿使劲摇了摇头,道:“铭弟,我们赶紧回宅子。”

    风铭嘿的一笑,道:“今天,真是不知怎么的,走了这番狗屎运,心情蛮好。”

    屠家那边,屠太公轻轻摁了一下公猪的`蛋`丸之地,道:“风铭明明知道这头公猪有猪宝,竟然用这个价格卖给了我们,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吗?”

    屠岸迦笑道:“大哥,依我看,他没有看出来。”

    “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不要在麒麟巷周围派人监视。今日,他不掏猪宝,是给屠家面子。他日,屠家若‘掏’麒麟巷,别怪他不给面子。”屠太公笑道,“这孩子是个讲究人,比他那个伪善的爸爸强一万倍。马上要到中秋节了,按照望族之交,准备一份丰厚的礼物。届时,由双儿亲自送过去。”

    “大哥,你这是……”

    “先走动着吧,缘分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如果可以,屠家一定要锁定这一门亲事。苏家那位老狗,最是迫不及待。呵呵~”

    风铭见家里的积蓄小有规范,尚不能与望族大户人家的府库相比,但这个三口之家,人均很高,吃个三年五年不在话下。他开始深居简出,黑木坡方向的事交由黑福打理。

    黑福发了财,在麒麟巷旁边的空旷地上起了三间房,围出一个小院子,请一个三十多岁的护工照顾爷爷起居,算是过上人该过的日子。对风铭交代的事,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无不尽心竭力地去办好。眼下是翻地施秋肥的时候,照风铭吩咐,招了两百余名临时工,一天管三餐,把黑木坪周围的山地、山坡串联起来。那块五百亩的大地上,路是路,渠是渠,埂是埂,垄是垄,风铭手绘的漂亮的鱼鳞册跃然在大地上。

    风铭去过两趟,对黑福很放心,银子结算交由风婵儿,他自个儿挑着四个酒坛,沿滨河路往北走,时不时吆喝一声“卖酒哦,杏仁曲”。当他看到去年那个中年秀才摆书摊的地儿,心中一紧。只是那地儿不是空的,是另一个摆字画的中年人,虬髯汉子,全无秀才相貌可言,正在聚精会神地画画。自从去年见到有人要找秀才后,风铭再也不敢走这么远,这还是今年的第一次。

    “小孩哥,对字画感兴趣?”虬髯汉子没有抬头,朝稍稍驻足的风铭问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字画。这些画儿呀,也没几个人有眼力辨识出好坏,故而价格卑贱。小孩哥有意向,可用一两酒换一幅字画。”

    “那我不划算。”风铭来到字画摊前,本也对字画一窍不通,历来没有人教他这方面,全靠自学自悟,“大叔,有没有字帖?我想练出一笔好字。”

    “哦!”

    虬髯汉子颇感意外,缓缓停下手中的画笔,在右手边的一摞字画下翻了翻,取出一本像书一样的字帖,道:“此乃一位古圣的遗作,原本刻在一块巨碑上,是一位老先生途经那巨碑时,用心临摹而成这部字帖。这可得十两银子。”

    风铭警惕起来,犹豫地说了句:“这么贵?”

    “比起一头猪,便宜的不像话。然字帖所载的价值,岂是猪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