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室外,风冷彻骨,可挡不住安邑百姓内心的火热,因为就在今日,不知从哪来的朝廷将军要斩杀河东郡太守张忠,还有一个听说很厉害的宦官。 张忠自上任以来,不过数月,却恶名昭彰,罄竹难书。至于夏恽,老百姓多不认识,可是在当今舆论界,宦官本就有原罪,老百姓又如何管他是忠是奸,本能的就认为这是坏人。 朝廷要公开杀一个贪官和一个宦官,闻所未闻的盛况,谁不心中激动,甚至是热泪盈眶。 曹昂本来不想露面的,可是后来一想,今日场合,本就是立威,他若不在场,老百姓如何知道他曹昂。 待曹昂到了城门处,城内街道之上,已然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国人素爱看热闹,小到路人吵个架,也得围得满满当当,品头论足,瞧瞧乐子。历史上尉迟迥和韦孝宽邺城一战,数万老百姓竟然跑到城外观战,也是奇事一件。 曹昂命人打开城门,又在城外搭起台子,毕竟最该收拢的人心,是城外灾民的。 此时包括卫固等人俱来到城外,卫固看着这架势,还满脸的不敢相信,忍不住低声问道:“曹将军,你这到底要做什么?” “你一会便知道!” 张忠和夏恽很快便被带上来,押到台子前面。 二人身上的锦衣华服早被扒去,一身囚衣,跪在人前。张忠还再不断地恫吓,以为凭着他外戚身份可以活命,至于夏恽,早吓得跟个鹌鹑一般,瑟瑟发抖,不能自已。 曹昂提着剑,走到台子上。 “乡亲们,就是这二人,河东郡太守张忠和中常侍夏恽,贪污朝廷赈灾款,又与奸商勾结,囤积居奇,才害得你们没有饭吃。今日此二贼就在这里,我们该如此处置他们?” 老百姓根本接触不到太守和中常侍这种级别的官员,但并不影响他们对这些高官的憎恨。 “杀了他们!” 不知是谁带头,一众人纷纷高呼。 这时卫固惊了,立时上前言道:“曹将军,张太守毕竟是一郡之长,不可如此折辱,否则以后我们还如何御民!” 百姓的高呼让卫固突然相信,这些黔首的能量,超乎想象。 曹昂笑道:“仲坚不用想以后的事情,还是先面对当前吧。这城外是数万流民,若是这些人揭竿而起,一涌攻城,你想过后果吗?” 曹昂看着底下的张忠和夏恽,满是蔑视。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此番天灾,在此二人手中,成了人祸,多少无辜百姓因此丧命。二人若不死,天理难容啊!” 曹昂上前高呼道:“此二贼罔顾君恩,罪不容诛,今日在城外明正典刑,以祭奠受灾而死的河东百姓!” 此时张忠也吓住了,不住地挣扎。 “曹昂,你不能杀我,太后她老人家不会放过你的!” “曹将军,曹阿公,你饶了我吧!” 可任凭张忠如何哀求,都没人为他释放出一丝怜悯。 杀人者,人恒杀之。他没有对数万老百姓心存一丝的怜悯,又凭什么要求老百姓怜悯他。 两个刽子手各手持利斧,只听三声鼓响,利斧落下,一道血柱飞溅,斗大的人头立时飞出两丈,然后落到地上。 百姓满是欢呼,纷纷跪在地上向曹昂叩拜。 至于以卫固为首的世家大族子弟,则一脸的灰败! 芝焚蕙叹,物伤其类,莫过如此。 这时两个士兵提着张忠、夏恽二人的首级来到曹昂的面前,曹昂看也不看,走到台子外侧,高声呼道:“凡害民者,吾尽诛之,我向诸位保证,这个冬天,人人有衣可穿,人人有粮可食。” “万岁!” “万岁!” 老百姓欢呼的更加雀跃。 曹昂将王邑喊到身前,指着底下的灾民说道:“文都(王邑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今日还想跟你再说一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张忠之死,你要引以为戒啊。 我希望你能给我送去好消息!” 王邑立时拜道:“卑职愿肝脑涂地,绝不负君侯信重。” 张忠、夏恽这个级别的官员,曹昂说杀就杀,着实骇到了王邑。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心,唯恐成了刀下冤魂。 曹昂走下台子,来到卫固一众人身前。 “仲坚,君子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亦则覆舟。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 曹昂说完,不顾众人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
曹昂并不在乎河东世家大族的记恨,从曹昂杀了夏恽之后,任何敢于阻挡曹昂的人,都会在舆论上被归结到反派一类。 若是河东世家大族非要跟曹昂较个长短,光是舆论,就能压死他们。 曹昂翻身上马,回了城中。至于诸多后事,皆交给王邑处置。曹昂不愿意过多干涉手下行事,曹昂只要结果。 刚入城门,曹昂便望见人群之中,有一个熟悉的倩影,陪着一个年轻人。 虽数年未见,但昔人依旧。 曹昂回头问向身旁的裴潜道:“此青年何人也!” 裴潜是裴茂之子,虽然年幼,但甚是聪慧。此番曹昂入安邑,便让他给自己做个向导。 裴潜侧身一望,便见曹昂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裴潜立时说道:“那是卫家的二郎君,卫伯觎(卫觊)的弟弟。” “卫仲道?” “君侯识得此人?” “不认识!” 曹昂回头又望了一眼那温柔淑女,转身离去,未多一言。 世间本无事,庸人何必自扰之。 曹昂回到郡府,韩悝和左丰着急忙慌地赶来,见到曹昂,立时便问道:“曹君侯,万不可处置张忠和夏恽啊!此二人杀不得啊!” 曹昂要杀人,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却是瞒着此二人。 眼看二人急迫之状,曹昂只得说道:“韩公,左公,不必着急,人我已经杀了,两颗,连人头都硝制好了,就等着送往京师。 而且河东之事我已处置的差不多了,你们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启程回京吧。” 二人一副目瞪口呆,惊愕失色的模样。左丰良久才叹道:“曹君侯,何至于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