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袁荧对曹昂的爱,并不亚于曹昂对她的爱,可是她相较其他妇人,更理智一些,因此哪怕受委屈,也得给丈夫纳妾生子。 情情爱爱与权利的运转是相悖的,君王的爱情,多是一个王朝的悲剧。所以有汉宣帝因顾念亡妻,不忍废太子而至汉衰;北魏宣武帝元恪宠爱胡氏,更易“子贵母死”制度而至北魏灭亡;明孝宗朱佑樘和张皇后的爱情更是感天动地,结果便是唯一的儿子死了,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以至宗祧迁移,张皇后悲惨而死。 袁荧今日的做法,对她而言是残忍的,可是无论对曹昂,对袁氏,对整个曹昂势力,都是最好的选择。 “既要纳妾,我勉强确定了八人。” 曹昂一愣,虽然知道妻子最近一直都在忙这件事情,可是听到妻子已经定了八个人,还是颇为吃惊。 袁荧却是不顾丈夫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八人分别是蔡公长女,三舅父(丁冲)家的六妹妹,陈琮长女,何咸之妻尹氏,三叔长女,讨虏将军孙坚次女,糜从事之妹和灼华。” 曹昂听这名单,更加惊了。 袁荧眼看丈夫不说话,便笑道:“我知夫君心中不舒服,那就不要把纳妾当作纳妾,而只是一件公事来办。” “公事?” “一件安抚人心的公事,一种手段,一个办法。” 曹昂点点头,袁荧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就像两个人没有丝毫的感情,却不会影响二人成婚一般。 “你这八人,身份多有贵重,如何能给人做妾?” 转变了想法,曹昂与袁荧讨论起此事,倒是周全起来。 “既是今日与夫君提及此事,便是足以应付。纳这八人为妾,与夫君来说,绝对是大有裨益之事。” 袁荧便给曹昂分析起这八人来。 “糜氏和灼华自不必说。若纳蔡氏女,可收文人之心;若纳我三叔长女,可收三叔旧部之心;若纳何咸之妻尹氏,可收昔日大将军何进旧部之心;若纳孙讨虏之女,可有助于安定江东;若纳三舅父之女,可安丁氏之心。 至于陈琮之女,夫君纳这么多妾室,不纳一个正儿八经的徐州世家之女,徐州世家大族如何安心。” 听着袁荧的分析,曹昂不得不说,袁荧选的这些人,都是有的放矢。 实际上这个年代,无论是娶妻还是纳妾,都是颇有目的性的。从曹操、刘备、孙权三人的妻妾上便可见一般。 都说曹操好人妻,可是曹操纳的那些夫人,都是有政治意义的。 譬如著名的“一炮害三贤”,曹操如何就急不可耐,非得在战场上强纳邹氏。完全是因为张济死后,继承人张绣只是侄子,邹氏作为张济的遗孀,在张济旧部中有很大话语权,曹操纳邹氏,主要是因为政治利益。 而张绣的反叛,更多的是面对威胁的反抗。 刘备为了拉拢徐州人娶了糜夫人,为了保证孙刘联盟娶了孙夫人,为了拉拢东州派娶了吴夫人;孙权更是为了拉拢外戚徐琨,休了嫡妻,娶了徐夫人;等徐琨死了,为了拉拢淮泗派,又娶了步夫人。 所以袁荧的安排,绝对是将曹昂纳妾的利益最大化。 曹昂听着妻子的话,不断盘算着此事。 “袁氏不必说,孙家或许愿意,尹氏应该也不会反对。可这蔡氏、陈氏、丁氏,都是大族女子,人家的女儿也未必愿意作妾。” 袁荧笑道:“他们怕是求之不得。” “何意?” “夫君和君舅的外家虽同为丁氏,可却俱非丁氏子,难道丁氏不想在曹家有个出自丁氏血脉的外孙?于丁家来说,用一个孀居之人换一场大富贵,岂非美事。我此前曾派人前往外祖家,向外祖问询此事,外祖欣然乐从。” 曹昂听了,不由得叹道:“我这外祖父,素来心思通透,虽然能力一般,也无甚成就,可却最是精明。” “只是三舅舅的女儿,应当与我同庚吧。” “自丁司空后,丁氏最杰者,便是丁侍郎了。” 曹昂点点头。 日后执掌丁家的肯定是丁冲,自然要纳丁冲的女儿了。 “陈家亦是如此。须知广陵陈氏,现有二枝,到底那一家是主是从,犹未可知。陈大夫已经落于人后,更是奋起直追。” 曹昂听了,不由笑道:“我还不如葳蕤看得明白。我以为这些世家大族,为了不坠家风,绝不会与人做妾呢?” “夫君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若是能用更大的利益,些许家风,却
又无足轻重了。” “那蔡氏呢?” “夫君难道忘了蔡公是因何而死的?蔡琦是君子,可是其母却是一个明白人。蔡琦之才,较蔡公差远矣,蔡家出一夫人,方可再兴。” 曹昂听了,不由得抚掌赞之。 “夫人啊,夫人啊,你真是有留侯之智,陈丞相之机变。若你是男子,外舅也不必再担心后继无人了。” 袁荧听后,白了曹昂一眼。 二人俱没谈论这几人的外貌,因此是美是丑,并不是重点。 历史上的晋惠帝皇后贾南风、宋仁宗皇后曹氏、宋理宗皇后谢道清、隆裕皇后都长得不好看;晋孝武帝的皇后王法慧是个酒鬼;晋简文帝的妃子李陵容更是个昆仑奴,可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地位,因为天子娶的是他们的身份甚至是肚子。 “夫君以为如何?” “诸事妥帖,无如葳蕤。” 袁荧将此事方方面面都考虑妥了,倒是无需曹昂多抄心。哪怕曹昂亲自去安排,也未必及得上袁荧的处置。 “那夫君如何将他们纳入府中?” “待我从长安回来吧。” “夫君要去长安。” 袁荧吃了一惊。 虽然曹晞被立为皇后,曹昂这个兄长要去送嫁,可曹昂的身份着实特殊,甚至并不合适。 “夫君此番安排,恐不合适。毕竟干金之子,坐不垂堂。” “数年不见天子,倒是该去了。” 曹昂不想提此事,于是便抱着妻子,轻声说道:“葳蕤,你好好将养身子,咱们生个儿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