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

    匡勇情不自禁的走到角楼边缘,近乎于贪婪的眺望着远处那支兵马,喜极而泣的嘶吼:“将士们!”

    “援军已至!”

    “握紧你们手中的兵刃,配合援军反攻敌军。”

    “为战死的袍泽们,报仇雪恨!”

    楚齐两军士卒循声都不由得看向北方。

    虽然因为建筑的遮挡让他们无法看到秦齐联军的身影,但他们却能看得到北方那一杆杆摇曳、倾倒的楚军旗帜!

    “齐军援军抵至?齐国莫不是知本将还没杀尽兴,故而又派人来送死乎?”

    “袍泽们,我军援军已入莒都,胜利就在眼前!为生!为胜!随本将反攻!”

    “迅速整军,准备鏖战!秦长安君早已入齐,此军恐怕是秦非齐,传令下去,切莫大意!”

    “哈哈哈~天意在我大齐!楚蛮!受死!”

    “漆雕氏子弟,随吾冲杀!接引援军入宫!”

    齐军的援军并不可怕。

    但嬴成蟜入齐的消息早已传入楚国,楚军各部将领而今听闻援军抵至便难免多了几分谨慎,下意识的龟缩防御。

    反观齐军却是在城池即将沦陷的绝境中看到了生机!

    漆雕礼一马当先冲锋在前,诸子弟子紧随其后,不吝牺牲的坚决推进!

    “呼~呼哧~杀!”

    “不要停下!继续冲杀!”

    漆雕礼大口喘着粗气,视线已因昼夜连战的疲惫和失血过多而有些昏花,却依旧以酸痛的双臂持枪前刺。

    “铛~”

    伴着一阵金铁交鸣之音,漆雕礼手中枪被上挑拨起。

    漆雕礼当即就想控住长枪再次前刺,但他麻木的双手却根本不听号令。

    漆雕礼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吾命休矣!

    万幸,援军已至。

    只要接引援军入宫,他们便不曾违背诺言!

    苏角一勒缰绳驻马而立,俯视着自行脑补人生走马灯的漆雕礼,倍感无语的吐槽:“老将军已是这般年岁,连老眼都已昏花。”

    “还不归家安享晚年?”

    “来这沙场作甚?”

    若非苏角反应的快,控制住了身体的本能反应,现在漆雕礼已是苏角的戟下亡魂了!

    结果漆雕礼逃得一命后,既不反击也不解释,反倒是发起了呆?

    苏角打了这么多年仗,还真没见过如此对手!

    听得苏角话音,漆雕礼愕然睁眼:“吾未亡?”

    “这位将军莫非便是……”

    终究是位老丈,苏角虽然觉得这老丈奇奇怪怪,却也抱拳一礼:“大秦都尉苏角,奉命接管莒都宫,并救援莒都友军!”

    看着苏角身上穿着的黑底红纹将军重铠,漆雕礼大喜拱手:“莒都漆雕氏漆雕礼,见过苏都尉!”

    “敢问贵部派来援军几何?”

    苏角身形突然一矮,躲开了一根暗箭,方才继续开口:“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先随本将入宫!”

    漆雕礼也赶忙右手一引:“苏都尉,请!”

    在苏角的带领下,两架战车和一千精兵一头撞入莒都,在留下一路尸骸后迅速遁入莒都宫内。

    一路上,苏角都没有遇到太过坚决的抵抗。

    这不只是因为匡勇所部竭力为苏角所部开辟了入宫坦途。

    更是因为楚军各部现在已无暇顾及莒都宫,更无暇顾及苏角所部!

    数支穿着秦齐二国甲胄的千人队避开了楚军的斥候侦察,突然出现于沙场之上,并在第一时间向莒都各门发起冲锋。

    虽然出现在战场上的秦齐联军加起来也不过万人。

    当他们对楚军发起冲锋,好似那欲以双臂挡车的螳螂。

    但镇守于东城门的屈洋心中却是警铃大作。

    身着秦军甲胄的士卒已经出现于沙场之上。

    那嬴成蟜还会远吗?

    屈洋当即喝令:“抬吊桥!关城门!”

    “破坏所有云梯!”

    “整顿攻城器械!”

    “弓藏垛口,弩列三番,准备轮射!”

    然而命令刚刚下达,一名百将便焦急的策马而回:“都尉,吊桥牵绳已于昨夜损毁。”

    “城门之关亦被掷于护城河内!”

    “末将麾下正在寻找可充当城门关之物,然,一时间恐难以寻得啊!”

    屈洋大脑一嗡。

    昨夜麾下将城门闩扔进护城河里时,屈洋还认同颔首。

    毕竟昨夜的他们是攻城方,他们必须要做好一次冲击不能竟功,需要再冲第二次的准备。

    作为被率先进攻的东城门,更是破坏的重中之重!

    但今天,他们从攻城方变成了守城方。

    想提起吊桥?吊桥牵绳昨夜就被他们亲手砍断了!

    想关闭城门?城门闩昨夜就被他们亲手扔河里了!

    东城大门常打开,根本关不上了!

    屈洋不得不带着几分懊恼的喝令:“令!”

    “前部下城,立刻破坏吊桥和城外云梯!”

    “左部于城门洞内列阵,务必阻截敌军!”

    “中、右二部列阵城墙,以防敌军登城!”

    “后部休整饱餐,随时……”

    一阵破空声被屈洋的话音所掩盖。

    待屈洋察觉到危机之际,一根箭矢已然稳准狠的刺入了屈洋的头盔,带动屈洋的脑袋猛然向左倒去!

    围绕在屈洋身周的将士和家兵们都懵了,下意识的失声悲呼:

    “都尉!”

    “家主!!!”

    “杀敌!为家主报仇!”

    屈洋心脏刹那间停止跳动。

    三息过后,屈洋的心脏才重新恢复跳动。

    僵硬的坐直身子,屈洋双手颤抖的从头顶取下头盔,看着已能从头盔内壁看到些许锋芒的箭头,怔怔出神:“秦军之中竟有如此神射手?”

    看那锋芒所在的位置,赫然正是屈洋的太阳穴!

    浓浓后怕自屈洋心头涌起。

    就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他就会被敌军点射而亡!

    一众楚军见状庆幸的喜极而泣,连声发问:“家主,可无恙乎?”

    屈洋劫后余生的扯出一个笑容:“本将无恙,诸位大可放心!”

    “本将这头盔乃是家族匠人所锻的重盔,自可挡住此箭。”

    “诸位亦当对敌军中那神射手多加小心,若得良机,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其格杀!”

    “万幸本将未曾因贪图舒服而只戴了常规头盔,否则,本将今日便……”

    屈洋的话音未落,又一阵破空声陡然响起。

    屈洋本能的缩脖闪躲、转头看去。

    便见一道刺眼的寒芒在他眼中越来越大。

    而在远处,还有一名骑士依旧保持着拉弓搭箭的姿态。

    屈洋依稀能看到对方似乎是在说什么。

    可惜屈洋已经没机会听到那人究竟在说什么了!

    “噗!”

    箭矢如热刀切黄油般顺畅轻松的洞穿了屈洋的眼睛,自屈洋的瞳孔内直接搅烂了屈洋的大脑!

    屈洋下意识的抱紧了手中头盔,身体抽搐着坠落下马。

    围绕在屈洋身周的将士们呆愣原地。

    又、又死了?

    足足过了三息,悲呼声才再度于东城门上炸响。

    “都尉!”

    “家主!!!”

    “贼子安敢辱我屈氏栋梁!为家主报仇!”

    悲呼的声音与前番相似,但悲呼的声调却少了太多悲伤。

    东城门外,卦夫还弓于背,嘴里还在吐槽:“中了一箭还不躲藏?沙场之上还敢恁多废话?”

    “此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卦夫身后,高双等勇士惊惧的看着卦夫。

    他们原本对于嬴成蟜指派一名家兵带领他们还有些不忿。

    在他们看来,家兵?那就是仆从嘛!

    若非他们实在打不过嬴成蟜,他们定要让嬴成蟜知道什么才是对勇士该有的尊重!

    但现在……你跟我说这是嬴成蟜的家兵?

    我们打不过嬴成蟜也就罢了,我们连嬴成蟜的家兵都射不过?!

    卦夫察觉到了身后目光的变化,却没有多言,只是持枪在手,正声而喝:“两刻钟内。”

    “夺门!”

    “随本将冲杀!”

    一夹马腹,卦夫一马当先的向着莒都东城门发起冲锋。

    右手不曾发力,只是不断微挑枪尖的角度,长枪便借由战马冲锋的速度将一名名楚军士卒像串糖葫芦一样串在了长枪之上!

    高双等勇士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们射不过家兵也就罢了,难道连杀人也比不上一名家兵吗?

    若是此事传出去,他们还有何面目顶着勇士的名头立足于天地之间!

    一众勇士怒声齐呼:“冲杀!”

    莒都城东北方向的一座小山坡上,嬴成蟜策马而立,俯视整片战场。

    当嬴成蟜看到莒都东、南、北三侧城门和东水门被尽数夺取后,嬴成蟜当即喝令:“传令卦夫、八夫、悍夫、蛋夫四部,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城门。”

    “擂鼓催促田獒所部,加快进攻速度,务必于两刻钟内夺取西城门!”

    “令!”

    “都尉李信、都尉孟南、军将田儋、军将司马闯急行前进,一刻钟之内务必完成对已夺四门的增援。”

    “军将棠咎待命,若田獒不能于两刻钟内夺取西城门,尔部强攻之!”

    “都尉屠睢、军将田寻、军将田增、军将淳于晃加速包抄,完成包抄后立刻自南向北对楚军发动进攻。”

    “军将薛良……”

    嬴成蟜现在只恨自己没多长一张嘴!

    接连吐出八十余道命令后,有点脑缺氧的嬴成蟜终于喘了口粗气。

    一张环绕于楚军之外的大网,也已然成型!

    目光转向楚军大纛的方向,嬴成蟜目露慎重:

    “楚上柱国燕。”

    “别来无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