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一声急过一声的鼓音在邯郸城头骤然响起。

    所有赵军将士无须回头便知定然有一面令旗正在猛烈挥动,向全体赵军传达出同一个命令。

    决胜!

    所有赵军将士更是已经明了,整体战局必然大利于赵!

    擦去嘴角渗出的鲜血,赵飒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看来,秦长安君也不过如此!”

    “众将士,斩下秦军头颅,破了那秦长安君的不败之名。”

    “让天下人明白,我大赵锐士,勇冠天下!”

    赵飒身后,一众赵军齐齐嘶吼:

    “大赵锐士,勇冠天下!”

    “杀!”

    随车步卒为战车杀出了些许空间后,残存的二十九架战车再次提速,狠狠撞向王群所部。

    在战车接连不断的撞击下,王群所部被彻底切成两半,只能绝望的看着赵飒所部挺进秦军投石车!

    嬴成蟜见状当即喝令:“传令都尉王攀。”

    “将已运至尔部的所有陶罐尽数打碎于投石车上。”

    “投石车可亡,却绝不可落于赵军之手!”

    “焚毁投石车后,王攀麾下俘虏兵退回后军,余下兵力列阵阻敌!”

    “传令都尉王群,即刻后撤!”

    “传令都尉萧途,无须理会赵飒所部,给本将堵死西城门!”

    向身侧伸出右手,嬴成蟜怒声嘶吼:“潺射亲兵听令。”

    “随本将支援袍泽!”

    持戟在手,嬴成蟜一夹马腹,策马前冲!

    嬴成蟜身后,数百家兵、千余亲兵齐齐驱策战马跟随在嬴成蟜身后,自侧面撞向赵飒所部。

    “卦夫!”

    听闻嬴成蟜呼喝,卦夫从背后翻出短弓,拉弓搭箭后略略瞄准一名御者,随手撒放。

    没有痛呼之音,一根箭矢直接钻入那御者的眼眶,贯穿了此人的大脑!

    御者临死之前双手不可控的晃动,给予了身前战马错误的信息。

    顷刻间,战车侧翻,两名战车兵被沉重的战车压倒在地、痛苦悲鸣。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们的绝望。

    马蹄踩烂了其中一人的胸腔,而后承载着嬴成蟜继续向余下战车兵冲锋而去!

    “杀!”

    怒吼间,嬴成蟜自一架赵军战车尾部擦身而过,手中戟刃借助战马冲锋的速度,稳准狠的接连斩下了三名战车兵的头颅!

    而在嬴成蟜后方,一名家兵撒放缰绳,待到抵近战车之际猛然一跃,便跳到了战车之上。

    一脚将一名赵军车右的尸首踢下战车,亲兵握住缰绳,驱策战车追上了其余袍泽的步伐。

    赵飒惊声怒喝:“随车步卒听令!”

    “以枪林截杀秦长安君!”

    “战车听令!”

    “调转方向,撞击秦长安君!”

    “秦长安君,可敢与本将正面决战乎?!”

    嬴成蟜根本没有理会赵飒的邀战,只是朗声而呼:“袍泽们,随本将杀穿敌军!”

    作为这个时代最为凶悍的陆战兵器,甚至是衡量各国国力的镇国重器,没有任何兵种能够扛得住战车的正面冲撞!

    就算是嬴成蟜,也不愿与战车正面对撞。

    但战车却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其极难转变方向。

    在嬴成蟜的带领下,嬴成蟜麾下骑兵借助出众的速度和转向能力不断变换方位,每每从赵飒所部左右二侧突刺而入,斩杀十余匹战马亦或是夺走几架战车后拨马就走!

    仰仗于嬴成蟜亲自牵扯赵飒所部,王攀也终于抓紧时间将所有已经运至王攀所部的石油罐尽数砸在了投石车上。

    “此战,怎的就发展如此了呢!”

    手持火把站在投石车旁,王攀轻声一叹,无法理解嬴成蟜为什么要浪费投石车的力量去焚烧小北城,更无法理解此战怎么打成了这般模样!

    但将令已下,王攀能做的,便唯有遵从。

    最后看了眼这些投石车,王攀亲手扔出了手中火把。

    而在王攀左右两侧,十九名家兵也和王攀同步扔出了火把。

    当火焰接触到石油的刹那间,烈焰便迅速蔓延开来。

    顷刻间,二十架为大秦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战争巨兽化作二十枚巨型火炬。

    越烧越烈!

    郭开忍不住阔步前冲,双手撑着城墙垛,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二十枚熊熊燃烧的火炬,倒吸了一口热气:“秦军投石车,已被焚毁?!”

    郭开身后,所有赵国朝臣也赶忙跑到了城墙边缘,近乎于将半个身子探出城墙的看着那些燃烧的火炬,脸上写满喜色。

    “哈哈哈~春平君,勇也!秦军投石车终于被毁!本官的家宅,保住了!”

    “拜谢春平君为本官报家宅被毁、家眷被焚之仇!此恩,本官必定报偿!”

    “我军若是能早些主动进攻,本官的家宅或许就不会被烈火焚烧,本官的家眷也不会被火海吞噬!此皆乃司马将军之罪也!”

    “秦长安君久负盛名,但却终究兵寡,此战便当是秦长安君饮恨之战!末将请战!”

    如果赵佾也折戟于嬴成蟜面前,赵国群臣不会多说什么。

    但现在,赵佾接管大军才刚两個时辰就毁去了小北城被焚的罪魁祸首,为所有家宅被毁的官员报了仇,更是帮助诸多重臣保住了他们的家宅。

    一时间,所有赵国臣子看向司马尚的目光都颇为不善。

    一些家眷亲人被烧死的臣子甚至在嘶吼怒骂着冲向司马尚。

    若非有士卒阻拦,恐怕司马尚早已被那些臣子抓烂咬碎!

    郭开看向司马尚的目光也颇为复杂:“司马将军,你……”

    司马尚的神色却是一片平静:“末将确实未曾想到春平君可一战剿灭秦军投石车。”

    “然,只要秦军匠人还在,秦军就能打造更多的投石车,无须多久依旧能焚烧小北城。”

    “但我军主动出击却折损了诸多将士!”

    “末将不认为秦长安君会坐以待毙,更不认为秦长安君没有后手!”

    “今日折损恐会成为决战之际决定胜败的关键!”

    司马尚问心无愧。

    郭开却是无奈长叹:“司马将军啊!”

    赵佾冷声道:“决战之际决定胜败的关键?”

    “司马将军或许不知,今日便是决战之际!”

    赵佾回身看向一众臣子,昂然而呼:“秦长安君拔我大赵城池,焚我大赵都城,看似来势汹汹。”

    “然,秦长安君所部兵力却远逊于我大赵,秦长安君之所以胆敢如此凶悍,皆是因其威名赫赫,而我大赵将领皆惧其威名。”

    “但秦长安君却不知,本君无惧于秦长安君之名!”

    “我大赵锐士们,亦无惧于秦长安君之名!”

    “百年血仇,不可磨灭。”

    “今日之辱,必当报偿!”

    一甩披风,赵佾从家兵手中接过长铍,阔步走向楼梯,声音坚定而又果决的开口:

    “家兵听令,本部兵马听令,于城门内集结!”

    “追随本君,决胜!”

    看着赵佾那坚定又宽厚的肩膀,赵国臣子们心思各异。

    如果赵佾不曾被派去秦国充作质子,如果孝成王薨之际秦国没有阻拦赵佾归国继承王位,如果就任赵王的人是赵佾而不是赵偃。

    大赵的命运,会否有所不同?

    且不说过往,如果现在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是赵佾而不是赵迁。

    赵国恐怕便不会在准备并不充足的现在轻启大战。

    他们的家宅更不会被秦军焚烧殆尽!

    察觉到群臣心思的变化,郭开又无奈的看了司马尚一眼:“你啊!”

    不争气啊!

    赵佾自然也察觉到了群臣们变化的目光。

    嘴角微微上翘,赵佾翻身上马,高举手中长铍,振奋大喝:“传本君令!”

    “开城门!”

    “追随本君,斩将杀敌!”

    小北城北城门再次开启,赵佾身后一众将士激动狂呼:“杀!”

    赵佾所部迅速突出城外,数支兵马合力之下,仅仅只是几次冲撞,萧途所部便被彻底击溃!

    嬴成蟜赶忙大喝:“传本将令!鸣金!”

    “苏角所部、彭越所部转进向西,为我军开辟道路。”

    “传令各部,向西突围!”

    “中军听令,随本将阻截敌军!”

    铜钲被敲响,散布于战场各处的秦军将士们不敢置信的回头后望,便见大纛不再昂然挺立,而是向西倾斜。

    “我军,败矣?”

    “长安君统兵,我军还会战败?!”

    “还愣着做甚?快跑啊!我军只是鸣金,而非战败,尔等愣着做甚呢!”

    不同于其他将领鸣金的效果。

    秦军将士们愣了几息才意识到这是撤军的命令。

    但出奇的是,除了俘虏营动乱之外,各部秦军将士即便在奔逃之际依旧列阵整齐,半点没有溃散的样子。

    因为所有秦军将士心中都还存有一个必胜的信念,他们不相信嬴成蟜会这么轻易的战败。

    更因为嬴成蟜的大纛昂然立于最后方,正在为他们阻截追兵!

    大纛之下。

    嬴成蟜浴血厮杀。

    赵佾却已策马而来,满含杀意与愤怒的双眼死死盯着嬴成蟜。

    “秦王政之弟,长安君嬴成蟜?”

    赵佾奋尽全力,对嬴成蟜刺出了手中铍,怒声咆哮:“受死!!!”

    昔年汝兄嬴政不准本君归国,以至于本君未能继承王位,抱憾终身。

    今日本君便要斩汝于此地,令汝再不能回返秦国,让那嬴政也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