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息怒!救命啊!”

    “这里有伤这里有伤!疼啊!”

    “你就是这么对待凯旋的功臣的吗?弟为大秦流过血!弟为大秦立过功啊!”

    五马大车内传出一阵悲鸣。

    突然间,车门开启,一道身穿玄色深衣的身影顺着车门钻了出来。

    结果人还没落地呢就又被扥着命运的后脖领拽回了车厢!

    任游:ヾ(д)

    任游下意识的就要向五马大车跑去,结果跑出两步后却见身侧所有大秦臣子都没有动作。

    李信甚至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来!

    搞不清状况的任游不敢轻举妄动,赶忙手指五马大车,失声低呼:“大、大、大、大王!”

    “族兄!大王遇刺!”

    “弟方才见大王试图跳出马车,却又被刺客拽回了车内!”

    “族兄,速随弟去救驾啊!”

    任嚣随意的说:“方才那不是大王,而是长安君。”

    任游松了口气:“难怪竟无人救驾。”

    “原是因那人非是大王,而是长安……君?”

    反应过来的任游双眼瞪大:“那深衣分明是君王规制,长安君怎敢穿在身上?!”

    虽然方才那跳车之人穿着的只是深衣而非朝服,更非冕服,但那深衣上的诸多纹路和花纹却依旧唯王者可穿。

    结果,嬴成蟜竟然当着嬴政的面就把那衣服穿在身上了?

    还不等任游想清楚原由,另一个更让任游瞠目结舌的异样被任游察觉:“长安君乃是刚刚立下大功的大将军!”

    “大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长安君,而军中将士无一人为长安君美言?!”

    “大王安敢如此!”

    “袍泽怎能如此!”

    那可是长安君啊!

    连灭韩、魏、楚,又刚刚灭赵而回的长安君!

    如果李牧有这般功绩,那莫说是被赵王打一顿了,赵王但凡说话的声音大一点李牧就得给赵王好一顿训吧?

    而若是赵王胆敢殴打李牧,李牧麾下将士恐怕拼着不再仕于赵国也会帮李牧求情,甚至是救出李牧!

    结果到了嬴成蟜这儿,非但没人想着去为嬴成蟜求情,反倒是都挺高兴?!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任嚣把任游拉回自己身侧,认真的叮嘱:“此战我军不顾战前军议,一意孤行,大王心中定然恼怒,斥责长安君一番也是正常。”

    “大王斥责过长安君了,便应该不会再斥责我等。”

    “所以,莫要去劝说大王,以免弄巧成拙。”

    任游:(°°)啊???

    合着你们是打算牺牲长安君一个,幸福全军袍泽?

    任嚣继续说道:“此番确实是长安君无理,而大王有理。”

    “所以对于大王的责难,长安君也只能受着。”

    “若是汝日后见到长安君斥责大王甚至是殴打大王了,也定要当做没有看见。”

    “彼时定是大王无理,而长安君有理了。”

    “我等若是多言可能会被长安君一同殴打,还会被大王申斥。”

    任游:(`Д)啊?!!

    任游小小的眼睛里充斥着大大的迷茫。

    长安君还敢打大王?

    长安君打了大王我们还得干看着?

    不干看着非但可能会被长安君殴打还会被大王训斥?

    你们大秦的政治生态也太癫了吧!

    迎着一名名秦军将领果然如此的戏谑目光和请降将领们目瞪口呆的震惊目光,五马大车内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行了!”嬴政将金钩玉带重新挂回腰间,没好气的瞪了嬴成蟜一眼:“分明未受一鞭,嚎的却似是乃兄剐了你一般!”

    面对嬴政本就舍不得用力的玉带,嬴成蟜如灵猴般在五马大车内上蹿下跳的避开了每一鞭,每避开一次都还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知道的还以为嬴政把嬴成蟜给怎么了呢!

    确认嬴政穿好了金钩玉带,嬴成蟜这才回身落座,嘿嘿笑道:“弟就知道大兄不舍得打弟。”

    “看,咱俩配合的多好!”

    嬴政被嬴成蟜给气笑了:“乃兄需要你配合?”

    “乃兄言说朝中诸卿每日已需工作八个时辰,你这竖子竟说这说明你凯旋之后还要加班?”

    “你是真不懂还是与乃兄装糊涂?!”

    嬴成蟜熟门熟路的打开一个柜子取出一坛酒,口中回应:“大兄也知弟不通政务。”

    “这等朝中事,弟着实是想不明白啊!”

    听嬴成蟜说的坦诚,嬴政火气消了几分,耐心的解释道:“王弟此战拓两郡半之地,朝中诸卿却为此需要日日工作八個时辰方才能处置好当日政务。”

    “这便说明我大秦的官吏数量已至极限,为了治理新附之地不得不抽调朝中官吏,更是已将朝中官吏抽调至极限!”

    嬴成蟜又从柜子里摸出了两枚酒爵放在案几上,认同点头:“王兄所言甚是!”

    “我大秦向来缺乏人才,而此番弟再拓疆域,更是令我大秦人才不足的窘境雪上加霜!”

    “我大秦的人才困境,还是需要再想良策解之!”

    嬴政轻声一叹:“开拓两郡半之地对于当今大秦而言确实是一大负担。”

    “但王弟给我大秦最大的压力,却是三月灭赵!”

    “昔天下人即便听闻我大秦有心一统天下却也都视作笑谈,甚至是嗤嘲我大秦。”

    “而今王弟先灭韩、魏、楚,今又灭赵,令得当世强国仅剩我大秦。”

    “天下有识之士皆已发现我大秦有能力、有机会也有野心一统天下!”

    早已有传言说大秦意欲一统天下。

    但天下人都把这话当成笑话听。

    因为大秦并不是第一个有心一统天下的国家。

    早在大秦之前,齐王就曾喊出过一统天下的口号!

    但魏国答应吗?楚国答应吗?赵国答应吗?

    面对齐国一统天下的尝试,韩、赵、魏、楚、燕、秦六国合力把齐国打到近乎灭国!

    天下人本以为秦国一统天下的尝试也会是如此收尾,如今却悚然发觉最后一个有资格阻止大秦一统天下的国家竟已崩殂!

    天下人怎能不惧!

    嬴成蟜为两人斟满酒水,将其中一爵递给嬴政,慨然道:“嚯!”

    “早知如此,弟就多隐瞒一二了。”

    “好在弟对外言说有心一统之际都说这是弟的想法,但弟又不是秦王,天下人合该心安些许。”

    嬴政满饮爵中酒,摇了摇头道:“言语确实有力量,但现实的力量却远胜言语。”

    “我大秦有能力一统天下且正走在一统天下的道路上这个事实,是瞒不住的!”

    “天下人不会因些许流言便无视我大秦接连灭国,即将一统的事实。”

    “是故,大量亡国遗民都不敢再继续静待时机。”

    “韩、魏、楚之遗民甚至都还算安宁,鲁、宋、邾、苴、蜀等国的王室后裔更是在互相勾连,谋求复国!”

    “大秦各地一片混乱,诸多乱事接踵而出。”

    “更是令得朝中政务暴涨。”

    韩、魏、楚三国王室权贵阶层刚遭重创,死亡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青壮年几乎被杀空的凋敝人丁也让他们无法妄动。

    但邾、苴、蜀等国家的王室族群却在灭国几十年后重新发展壮大了起来,更是在各地已经经营起了不小的势力。

    他们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复国的机会。

    结果等着等着,这些国家的王室后裔却发现他们竟然等来了一个即将大一统的天下!

    万一大秦真的统一了天下,那凭借他们这些已经灭亡几十年的幽魂凭什么成功复国?!

    为了几代人的野望,他们不得不抓住最后的机会,尝试着扰乱大秦、伺机复国!

    嬴成蟜又给嬴政递了枚柿饼,慨然道:“嗨~”

    “潜心谋划了几代人,结果一抬头发现天下要一统了!”

    “这换谁谁不急啊!”

    “不过这些国家都已亡国几十年,早已没了民心,他们做出的乱子也必定不会长久。”

    嬴政顺手接过柿饼塞入口中,继续说道:“虽然当今天下只余四国,但因天下人皆已看出我大秦有一统天下的实力和野心。”

    “我大秦的敌人却没有变少,而是在变多!”

    “就连齐国朝中都有些动荡,放弃秦齐之盟的声音在迅速膨胀!”

    “当今大秦,内外皆敌也!”

    “嘶~有点酸。”

    嬴成蟜又打开一个柜子摸出一块蜂蜜苌楚糕递给嬴政:“伱说这事儿闹的。”

    “但齐国应该不会像燕国一般背信弃义吧。”

    一块蜂蜜苌楚糕入口,口中酸涩顿减,嬴政却是摇头道:“齐王此人,绝非是……”

    突然间,嬴政感觉有点不对劲,双眼豁然盯向嬴成蟜:“乃兄是在让你明白你此战究竟给我大秦带来了多大压力!”

    “亦是愿王弟为乃兄出谋划策,解决王弟亲手造成的危难!”

    “而不是在与王弟随口抱怨,需要王弟开解苦闷!”

    寡人和你聊政事。

    你和寡人玩捧哏?

    闹呐?!

    嬴成蟜将一块蜂蜜苌楚糕送入自己口中,又抿了一口酒水将其送入腹中,轻松的说:“外战都由弟打了,内政自是合该大兄费心。”

    “毕竟秦王是大兄,又不是弟!”

    “且若是弟所料不错,虽然大兄说的虽然颇为艰难,但大兄却已有解决之道了吧?”

    嬴政目露讶色:“王弟怎会如此以为?”

    嬴成蟜自信的笑道:“倘若这些问题真的让大兄十分困扰,大兄才不会向弟坦言呢。”

    “而是会独自思考,甚至都不会主动告诉弟。”

    “而今大兄主动提及这种种困难,想来是早已对这些困难心有定计,特来考教弟,而后教导弟的吧?”

    政老师,别装了!

    你肯定是想趁机给弟开补习班!

    但弟才刚刚还朝,就不能让弟多休息两天再来补课吗?

    嬴政一怔,反问道:“王弟就没想过乃兄确实被这些困难所困,不得不向王弟求教?”

    嬴成蟜失笑:“大兄,莫要玩笑!”

    你可是嬴政!

    嬴政诶!

    你在内部斗争这个领域向弟求教?

    这又不是什么科学技术能够解决的问题,如果连你都想不出来解决方法的话,那弟更想不出来啊!

    坐直身子,嬴成蟜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认真的发问:“敬问大兄,该如何解决当下困局?”

    嬴政沉默十余息后,轻声一叹:“乃兄,不知!”

    嬴成蟜: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