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将领:啊?!!

    李弘近乎于咬牙切齿的说:“郑仙不愿转达主帅之言,而是亲自以言语激怒秦长安君。”

    “末将本以为郑仙定有反制之策。”

    “却未曾想,郑仙竟是无力破除秦长安君之祭?!”

    “倘若秦长安君令地龙于关键时刻在我军大军之中翻身,我军该当何如啊!”

    李牧对嬴成蟜的挑衅是服务于整体战略而为,有利于李牧实行诱敌深入之策,且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

    如今郑安期没有依照李牧所言那般代李牧挑衅嬴成蟜,反倒是亲自挑衅嬴成蟜,直接将凡人之间的战争升格为仙神之间的战争。

    如果郑安期心怀妙策且有反制之法也就罢了。

    结果郑安期现在说他管杀不管埋?!

    李弘怎能不怒!

    郑安期内心也格外崩溃,这能怨郑某吗?

    谁能想到秦长安君是属狗的啊!

    郑某不过是释放了合作的信号而已,结果就被秦长安君追着咬!

    但面上,郑安期却是平静的说:“秦长安君以巫术伐敌,郑某以仙枣助友。”

    “郑某无能破秦长安君号令地龙之祭,秦长安君亦不能破郑某仙枣之功!”

    “且秦长安君若欲号令地龙翻身,需筑坛祭祀。”

    “据郑某占算,我军可阻秦长安君此举!”

    李弘还想再说,李牧却沉声而喝:“都尉李弘,闭嘴!”

    李弘不得不吞下后续话语,只能愤愤的看着郑安期。

    李牧继续说道:“本将于滏口陉与秦长安君对垒之际,曾亲身感受过秦长安君令地龙翻身破敌之威。”

    “据本将所知,此祭固然能引得地龙臂助,却条件颇多。”

    “其祭祀地龙的祭坛可藏于隐蔽之地,而无须于前线筑坛,但地龙翻身之前却需士卒于地龙翻身之地埋藏祭品。”

    “本将以为,伐祭坛、绝祭品,或可破秦长安君请地龙翻身之祭!”

    李牧笃信嬴成蟜真的请来了地龙臂助。

    但当李牧沿着迷信的思路进行理智的思考,却隐隐发现了嬴成蟜号令地龙翻身的真实条件之一。

    只不过李牧不知道的是,嬴成蟜派遣士卒埋下的不是祭品,而是黑火药!

    郑安期闻言肃声道:“郑某以为,此策能行!”

    李牧压根没理会郑安期的附和。

    深思许久后,李牧沉声开口:“传讯燕王,请燕王即刻率领燕军回返,与我军合兵!”

    “传本将令!”

    “副将田升率本部兵马冲击秦军左翼!”

    “都尉李弘率本部兵马冲击秦军左翼与前军交接之地!”

    “中军听令,前压!”

    与此同时。

    秦军阵中,王贲收拢兵马后也策马迎上了嬴成蟜,拱手沉声道:“启禀主帅!”

    “末将以为于易水长城一线,我军兵力远逊于敌军,我军行事理应更加小心谨慎。”

    “诚然,此战我军大败敌军,更是令得燕军溃逃,但末将以为这不足以说明我军能仅凭四十四万兵力便大破百余万敌军,而只是双方军略较量的结果而已。”

    “今敌军听闻长安君欲筑祭坛、号令地龙后必定会竭力攻打我军,且士气也必将随之上扬!”

    “末将谏,暂缓祭坛修筑事宜,先引兵回返易水长城,借易水长城之坚抵抗敌军冲击。”

    “待到敌军士气衰减之后,长安君再秘令民夫于隐蔽之处修筑祭坛、祭祀地龙,由末将趁敌疲惫配合地龙一同重创敌军!”

    嬴成蟜言说他要祭祀地龙的话语诚然能让敌军惶惶不安,让一部分敌军丧失战意,但却也会让更多敌军心中充满紧迫感和战意、削弱他们对战死沙场的恐惧。

    经受地龙翻身可能会死,硬撼秦军精锐也可能会死。

    前者避无可避,后者有得生之机,若有斩获更能得到封赏。

    既然如此,那还怕个屁啊!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敌军的士气必将格外昂扬,敌军的攻势也将会愈发凶猛。

    但待到敌军这股心气散去,敌军对地龙翻身的恐惧将会与日俱增,士气也将开始滑坡。

    在王贲看来,嬴成蟜于阵前答话之际的宣言谈不上对错。

    能否避开敌军士气昂扬之际的冲击、抓住敌军士气滑落之际的胜机,才是评判对与错的标准!

    然而王贲万万没想到的是,嬴成蟜竟是讶异的看着王贲道:“王将军亦以为本将欲筑祭坛以号令地龙?”

    王贲大感错愕:“主帅方才不是言说要筑坛祭祀、号令地龙翻身?”

    嬴成蟜言而有信的形象深入人心,就连王贲都没有怀疑嬴成蟜是不是在忽悠人。

    嬴成蟜轻轻摇头道:“早在郑县祭祀之际,本将便与大王并三公九卿上将军明言,本将并无号令地龙之能,只是能偶尔听得地龙行踪而已。”

    “无论本将是否筑坛、是否祭祀,地龙今岁皆会翻身于代。”

    “本将筑坛祭坛亦非是为号令地龙翻身……”

    王贲脱口而出道:“而是为了诱敌!”

    “敌军并不知道长安君早已于郑县祭祀地龙之际便已令地龙今岁翻身于代。”

    “今日长安君于阵前答话过后,敌军必然会对我军所筑祭坛格外关注,不惜代价的摧毁我军祭坛!”

    “但于我军而言,那祭坛却并非是用于号令地龙之用,而是为诱敌深入之用!”

    王贲终于明白嬴成蟜为何会在两军阵前说那番话了。

    嬴成蟜筑造祭坛不是为了号令地龙,而是为了寻求胜利!

    那祭坛所需的祭品也不是五谷三牲,而是敌军的血肉!

    每一座由嬴成蟜督造的祭坛,都将会是敌军必攻之地。

    而这样的祭坛,秦军可以筑造无数座,用以分散、引导、拉扯敌军兵力。

    不止如此,秦军还可以将祭坛筑造于峡谷、山坳等易守难攻之地,逼迫敌军主动踏入对敌军不利的地形!

    嬴成蟜笑而拱手:“果然不愧是王将军!”

    “本将之策,难瞒王将军慧眼也!”

    王贲赶忙拱手还礼:“末将得主帅点醒,方才能明主帅此策深意。”

    “末将以为,敌将几无可能勘破主帅之策!”

    “即便末将得主帅点醒,亦无能施展如此妙策,而只是能从旁臂助些许而已。”

    “能随主帅出征,亲见如此妙策,实乃末将之幸也!”

    王贲这番话含着三分恭维、七分真心。

    纵观古今,也唯有如嬴成蟜这般天下认可的大巫才能借祭坛布置如此军略了!

    嬴成蟜当即摇头:“王将军过谦矣!”

    “本将欲令王将军率军十万前往西板峪(今保定石门峪)修筑祭坛。”

    “再由本将亲率三十四万兵马伏于西板峪两侧。”

    “王将军以为何如?”

    嬴成蟜诚恳求教,王贲双眼却是一亮:“主帅欲于西板峪邀敌对峙?”

    “末将以为,此策大善!”

    “若末将果真率军十万进入西板峪修筑祭坛,代武安君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发兵攻打西板峪!”

    “如此一来,敌军兵力之优势便可被遏制,我军兵力之精锐便能尽数施展!”

    在明清大举从此地开采石板供京城营造之前,西板峪内部道路大多阔不过三丈,部分道路的阔度甚至不足一丈,大半道路都无法供马车通行,只能人力或策马穿行,两侧石壁更是如刀削斧刻一般,猿猴见了都得绕道走,实乃是易守难攻、限制敌军大兵团展开的绝佳宝地。

    更重要的是,通过易县西板峪可以横穿恒山余脉,而后转入太行八陉之一的飞狐陉,北上飞狐峪。

    而飞狐峪与代国都城蔚县之间的距离,仅有——二十八里!

    精兵奔行,半日可达!

    就算李牧看穿了嬴成蟜筑造祭坛是为了勾引敌军的计策又如何?

    他敢放任十万秦军消失在西板峪之内,去威胁兵力匮乏的蔚县吗?!

    李牧,没得选!

    嬴成蟜诚恳的说:“若行此策,于王将军而言着实过于危险。”

    “但除却王将军之外,本将着实不敢将此任交给其他任何将领!”

    “且本将已将易水长城一战的首功许诺给了杨翁子。”

    “王将军承担如此重任却不能得此战首功,本将心中有愧啊!”

    王贲却是松了口气。

    若非此战首功已经许给了杨翁子,本将根本不可能甘愿承担此任!

    略一思虑,王贲沉声道:“我军于西板峪内难得辎重补给。”

    “若是由末将领兵,末将不止需要十万精兵,还需要二十万民夫,这二十万民夫皆需手推长安车,车内必满载辎重。”

    “且末将至多只能坚持三个月!”

    “三个月后,若末将所部无能突围而出,末将将率军转进飞狐陉,由飞狐陉西侧往灵丘方向休整!”

    嬴成蟜正声道:“本将皆允之!”

    “若战局不顺,本将准许王将军随时撤往飞狐陉!”

    王贲最后一丝顾虑也随之消散,肃然拱手道:“主帅信任末将,末将必不负主帅!”

    嬴成蟜朗声大笑,拱手还礼:“愿我大秦,旗开得胜!”

    与此同时。

    易关。

    杨端和站在城门楼上,眼巴巴的眺望着远处大军,满眼都是喜意的轻笑道:“终于等到长安君率军来援了!”

    “未曾想,此番首功竟是如此简单易……”

    “长安君?”

    “长安君!”

    看着向西北方向而去的大纛,杨端和急了:“本将已经坚守易水长城足足三日!”

    “长安君,该换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