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萧夜珩身上如有实质的杀气,涂山仲孚摇了摇手里头的鹅毛扇:“谨王殿下,误会误会。这机关是在五年前打造的,如果不是你们顺利进入了院子,可能这机关一辈子都不可能生效。”

    涂山仲孚说的是真心话。

    萧夜珩前一次来请涂山仲孚出山,涂山仲孚连院子都没出,而是让吴剑给了谨王一张字条。

    涂山仲孚哪里想到,谨王身边会出现一个破局之人,帮助他破了原有的死局。

    沈云绾感受到了萧夜珩对自己的在意,心里一甜,倒不像萧夜珩这般愤怒,而是表现得很大度。

    “涂山先生能被天下的文人士子奉为圣贤,绝不可能视人命为草芥,我相信先生是无心之失。”

    这小姑娘刚刚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如今却主动给自己递台阶,果真如谨王所说,至柔至刚。

    涂山仲孚淡淡一笑,一改之前的纵情、肆意,一双明亮的丹凤眼仿佛洞悉了一切。

    “小姑娘不用给我扣高帽子,既然谨王完成了我的第一道考验,我绝不会失言。”

    涂山仲孚测了侧身,瞥向身后的吴剑。

    “把第二个锦囊交给谨王殿下。”

    “是,先生。”

    吴剑依言照做,从袖里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萧夜珩。

    “木匣里装的东西,先生不用验货吗?”

    沈云绾挑了挑黛眉,这涂山先生就不怕他们用一个假人头来欺骗他?

    涂山仲孚闻言微微一笑,指了指桌案上的三盏灯。

    只见最左边的一盏灯已经熄灭。

    竟然是命灯!

    沈云绾瞳孔缩了缩,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那盏熄灭的烛灯。

    殊不知,这也是涂山仲孚对沈云绾的一次试探。

    涂山仲孚敢说,自己摆的魂灯阵,连钦天监的那帮人都看不出来,当今之世,能够勘破的不超过五人。

    真是想不到,眼前的小姑娘会是第六人。

    “谨王殿下,不知你身边的这位红颜知己是哪一位高人?”涂山仲孚心中存疑,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女子的名号。

    闻言,萧夜珩没有立刻回答,一双墨眸幽深至极,令人捉摸不透。

    自己跟绾绾的联系,除了皇祖母之外,还没有其他人知道。若是自己把绾绾的身份透露给涂山仲孚,就有可能面临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想到这里,萧夜珩淡淡道:“涂山先生,女子的芳名除了父兄和未来的夫婿,不好给其他男子知道,恳请涂山先生包涵。”

    萧夜珩虽然把姿态放的很低,言外之意却在指责涂山仲孚不该追问女子的芳名。

    涂山仲孚噎了噎。

    看来谨王对这小姑娘还真是爱重。

    他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时候不早了,谨王殿下,你也该告辞了。第二道考验,我只给你三天时限。”

    三天?!

    沈云绾还不知道涂山先生又给萧夜珩出了什么难题,但是参考上一个,难度可想而知。

    沈云绾的视线落在萧夜珩手中的锦囊上。

    萧夜珩见状,没有任何犹豫地递给了沈云绾。

    她接过锦囊,刚抽掉束口的绳子,头顶上传来一道犀利的目光,霎时让沈云绾如芒在背。

    “小姑娘,这锦囊现在可不能打开。否则,第二道考验就会被判定为无效。”

    涂山仲孚的口气懒懒的,他一副瞌睡犯了的样子,甚至捂嘴打了个呵欠。

    这般不雅的动作,由他做出来,举手投足都是率性洒脱,有着隐世仙人一般的风采!

    既然是给萧夜珩的考验,早打开、晚打开又有什么关系?!沈云绾赌气扔了手里的锦囊,被萧夜珩闪电般接住。

    “涂山先生,告辞。”

    萧夜珩牵起沈云绾的纤手,一起离开了涂山仲孚的草屋。而涂山先生泡的茶,从始至终就没有任何人动过。

    在萧夜珩跟沈云绾离开后,吴剑上前一步,附在涂山先生耳边道:“先生,这次的考验,要不要跟上次一样,提前透露出去?”

    “吴剑,你记住,任何事‘可一不可二’,若是故技重施就露了行迹。何况,盛飞羽乃是一只豺狼,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殃及无辜。”

    “先生,吴剑受教。”

    没有跟随涂山仲孚之前,吴剑是一个游走于江湖的亡命之徒,后来他被涂山先生所救,呆在先生身边,让吴剑受益无穷,也让他渐渐适应了平淡的生活。

    ……

    “萧夜珩,这个涂山先生真有这么厉害吗?”沈云绾对涂山先生的印象很一般。

    “绾绾,涂山仲孚会名扬天下,是因为他少时便算无遗策。当年,我外祖父跟北蛮交战,就是因为他献计才能一扫颓势,帮大魏迎来了一场大胜。后来江南水患,也全靠涂山仲孚的锦囊妙计,方才保全了十万百姓的性命。而他那时才刚刚及冠。”

    萧夜珩言语之中对涂山先生推崇备至,也就比卢晗之这个“狂热粉”差一点。

    “照你这么说,这个涂山先生还真有点东西!”

    沈云绾想到屋子里的那三盏命灯,灭掉的那一盏自然是林国栋的,剩下的两盏会是谁?

    沈云绾心里头好奇极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可要好走多了。

    萧夜珩搂住沈云绾的纤腰,带着她在林间穿行,足尖一点,便从这个树枝移动到下一个枝杈,仅仅一炷香,两个人便来到了马车停着的地方。

    虽然已是后半夜了,车夫仍是全神戒备。

    看到萧夜珩跟沈云绾出现,连忙抱拳行礼:“主子。”

    虽然是在野外,车夫仍是保持着最高的警惕。

    “上车吧。”

    萧夜珩颔了颔首,这次没有等沈云绾自行跳上车,而是双手放在她腰间。一双大掌握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抱上马车。

    看着沈云绾坐进车厢内,萧夜珩刚要上车,一只信鸽忽然从空中将落,稳稳地停在萧夜珩的掌中。

    他从信鸽的脚上解下签筒,倒出一张字条,在掌心里展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萧夜珩皱了皱眉。

    “绾绾,我们现在还不能回京。”

    “为什么?”沈云绾的一只手挑起了马车的帘子,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收到消息,盛飞羽正在赶往卢家的温泉庄子,我们必须比他快上一步。”

    “这盛飞羽是属狗的吗?干嘛非要揪着我不放?”

    沈云绾黛眉紧蹙,盛飞羽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满城搜捕杀害林文栋的刺客吗?

    现在他连林文栋的人头都不找了,就要一门心思地跟自己过不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那走吧!”

    沈云绾只能忍着心头的郁闷,跟萧夜珩连夜赶往卢家的温泉庄子。

    ……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庄子的后门处,萧夜珩从袖中取出一张拜帖。

    原本守门的护院大半夜被人叫醒,一脸的不高兴,嘴里更是嚷道:“这里是范阳卢氏的庄子,不提供借宿,还不赶紧走!”

    然而,在看清拜帖上的特殊印记后,护院的脸色变了变,一改刚才的不爽,低眉顺目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贵客您是少主的朋友,贵客请往这边来。”

    说完,朝着另一个护院瞟了眼。

    那人也非常机灵,小跑到马车前,对车夫说道:“小兄弟,你先随我把马车送到马棚那边,再跟我到屋子里歇会儿,咱们喝点小酒……”

    另一边,护院找来带路的小厮,朝小厮吩咐一番,这才躬身离去。

    沈云绾走在萧夜珩前面,一路打量着卢家的庄子。

    不愧是范阳卢氏,庄子里铺路的全部都是坚固的青石砖,两边抄手游廊内,竟是洁白的汉白玉铺成,一路雕梁画栋,比一些四、五品官员的宅子还要豪华。

    小厮停在了外院与内院交界的地方,这次换了一个丫鬟引路。

    “奴婢珊瑚,是大小姐身边的婢女,贵客请随奴婢来。”

    卢晗之已经提前告知过,这次来温泉庄子小住的,三个都是他的堂妹,卢家大小姐是他二叔的长女,另外一位是他三叔的次女,在家族中排行第五,还有他七叔的女儿,在家里排行第八。

    其中卢家大小姐是嫡房嫡支,身份最为高贵;卢家五小姐虽然是嫡女,她的生父却是庶出;至于卢家八小姐,她的父亲是卢太夫人所生的幼子,因此卢家八小姐在卢家最受宠,性子也最娇气。

    因此,这次出来迎接的便是大小姐的婢女。

    沈云绾跟着珊瑚走进了月洞门,刚走到风雨亭这边,只见一个盛装打扮的丽人姗姗而来,在她身后,跟着一路迤逦的灯火。

    及至到了沈云绾面前,那位丽人盈盈拜下:“臣女卢瑶真,参见义安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卢小姐快快请起。”

    沈云绾亲手将人扶起,柔声道:“本宫冒然前来,希望卢小姐不要怪罪。”

    卢瑶真顺势起身,唇角绽放出一朵温柔的笑容:“公主殿下客气了,您能大驾光临,是我们卢家的荣幸。”

    这卢家大小姐生了一张鹅蛋脸,柳叶眉下是一双水润的杏眼,肌肤白腻如脂,琼鼻下的红唇仿佛天生带笑,一身温柔典雅的气质,令人观之可亲。

    看在沈云绾眼里,活脱脱是从仕女图上走出来的,端庄贤淑,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