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刚满十八——顾陆止住自己想爆梗的想法,因为梗只有大家都知道才叫梗。

    他干咳两声,“韩藏编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我就是学生娃儿。”

    韩藏闻言,小脑萎缩了一下,显示在电话里的表现是停顿数秒。

    “大学生?”韩藏试探性地问,但他自己心里也有答案,因为大学生早就变声,不会这么稚嫩。

    “今年,初三要毕业了。”顾陆直接说。

    “……”

    人们看书都会对作者有个模糊的想象,不说样子,至少年龄和性格想象是有的。

    他想象中的顾陆,是一个三四十岁,对人性和社会有一定阅历的中年人,否则很难解释吊诡的文风。

    “是这样的,本来我文风是比较小清新的,在《故事会》和《少年文艺》过了好几篇稿子。”

    哦豁,英雄出少年啊!之前就在其他杂志有投稿,韩藏对《故事会》些微有点瞧不起,但《少年文艺》鼎鼎有名啊,当初成立时还有那谁提名。

    顾陆说着准备好的说辞,“《故事会》的李编告诉我,我的故事性不强,恰好又看到课文里的《山市》《狼》,感觉故事性很强烈。”

    “就去看了《聊斋》和《萤窗异草》,学到几分鬼气。”顾陆说,“我又觉得这文风适合写推理,就有了这三篇。”

    若说萤窗异草韩藏没听过,但聊斋想必基本国人都知道,他心头浮现一句话“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

    《天花板上的散步者》《D坂坡杀人事件》不就刺贪吗?描绘人性阴暗的欲望。

    而目罗博士那篇是刺虐?

    逻辑是流畅了,可韩藏依旧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对方话都说那么清楚了,故事会和少年文艺两种刊物随时都能买到,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没必要……

    不一定,初中生有可能会撒这样明显的谎!

    “小顾老师真的是天生的作家,对文字有天生的敏感。”韩藏从工位起身,往楼下走。

    公司不远处有一家报亭,热门的杂志和报纸都可以买到。

    十年后报刊亭基本撤完了,即便没撤的也改行成为卖水卖烟的小摊,要买报刊就只有网上订购,不过要买到当前版本挺简单。

    韩藏走过去时,嘴上介绍着成为《岁月推理》签约作者的优势,反正电话那边的顾陆没察觉出什么。

    杂志签约作者和网络小说签约作者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就没过稿的忧愁了,因为能分配到专职编辑,稿费也会随之增加。

    与此同时,出单行本方面,也会得到杂志的倾斜。

    好处有这么多,坏处也有。签约作者要按时交稿——如果交不出来,将会面临编辑疯狂的催稿。

    所以才会有拖稿界的大师说出经典名言:不要谈什么天分、运气,你需要的是一个截稿日期,以及一個不交稿就能打爆你狗头的人,然后你就会被自己的才华吓到。

    韩藏一定要确定一遍,是因为有点幻灭,都可以取一个轻小说标题了《我心中的儒雅大叔不可能是初中生》,万一呢。

    购买到六月上半月刊,翻看目录,果然瞧见两篇作家署名是“顾陆”的文章。

    一心二用,快速扫过《鞋子》和《圣蒂尼飞人》,韩藏沉默了,尼玛就这两篇文,放他眼前告诉他是一个人写的,他都难以相信。

    世上真有如此之人?韩藏感觉自己长见识了。

    “小顾老师,具体你再思考一下吧,我们《岁月推理》是国内第一推理刊,覆盖面很大。”

    韩藏说,关于签下顾陆成为签约作者,肯定是经过编辑部讨论的。

    别以为很容易,岁月推理六年来,只有三十位签约作家,韩藏也要把这个意外(未成年),和主编说说。

    “好的,我一定好好讨论,主要是我当前面临中考,还是学习为主。”顾陆说。

    “……好的。”

    友好的交流结束,顾陆也带着笑意,他的目的达到。

    为什么要废话那么多说出那套东西呢?

    顾陆不但现在说,还要多说几次,因为抽到不同作者作品的几率太大,哪怕有“用词癖好”这点,依旧不够。

    所以顾陆要给不同的编辑灌输这观点,再由编辑们传出一个传言:顾陆老师打小就喜欢换风格。

    知道从小习惯的含金量吗?如此,顾陆认为可信度会大幅度提升。

    用完电脑,登陆叶圣陶杯官网,也差不多该有总决赛的消息了,果然互联网移动终端没普及,公布得就是慢。

    顾陆准备离开时,走出房间,瞧着有人是玩PS3里的数码宝贝,有些技痒,前面被范小天一阵虐,今天来一把?

    “我如今颇有家资,怕什么!”存款是男人的底气,顾陆准备玩一会,打人机。

    人机也是分难度的,轻松、简单、困难、地狱。

    顾陆打赢了几把轻松难度,就感觉自己天下无敌,大有我和子龙七进七出的错觉。

    直接给自己上难度——地狱。

    输。

    输。

    输。

    输。

    输。

    赢。

    别误会,赢的一局是顾陆点错了,把难度调回了简单。

    “世界总是不会让人称心如意,胖老板再加时!”顾陆瞥了一眼时间,知道自己游玩时间快结束,不用提醒,主动加时。

    一两分钟后,嗯?怎么没人,平时加钟收钱快得简直和他体型相反。

    顾陆奇怪地扭头寻找,胖老板端着一把椅子,坐在门外,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烟,他望着天空的火烧云。

    EMO了?还没到晚上啊,估计是上次相亲失败的后遗症,顾陆默默走过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店门朝西,恰好橘红色洒在胖老板身上,仿佛一个巨大的溏心蛋的蛋心……

    “胖老板看什么?”

    顾陆也顺着目光看去,夕阳粉刷屋顶和电线杆,玻璃窗反射的光已不刺眼;街道上来往的路人,有提着菜回家的,也有又蹦又跳的熊孩子。

    空间好像都扭曲了,顾陆有那么一瞬间被击中,这个景象他在梦里见过,是他梦见童年时最常出现的场景,似乎互联网的形容是中式梦核。

    该继续说点什么呢,给胖老板加钟的钱?还是跟着聊两句?顾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