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跟我回村里,今年花生和地瓜收得多,高粱的收成八成也不会差,就是山上的还没熟透,你看看你想要啥?”

    苏玉和是个种地的老把式,全村各家各户的收成,门清儿!

    苏小漓琢磨了一下。

    现在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节,烤红薯怕是还不到热卖的时候,而且县里人大多吃白面米饭,高梁估计也卖不出去。

    “那我就收花生吧,按照市价,带壳晒干的3毛钱一斤,湿的2毛钱一斤,也可以换白糖、咸盐或者火柴,你看成不?”

    乡下不习惯用“千克”做计量单位,还是用的土办法,10两等于一斤,这种算法乡亲们都熟悉。

    苏玉和迅速心算了下。

    “成,这个价谁都不亏,还省了乡亲们去县里粮站的路费。”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先在大喇叭上广播广播,中午就在家里吃饭,下午让他们把富余的花生带到村小学操场上来。”

    两人一路商量着回到村里,苏村长在大喇叭上吼了两嗓子。

    等苏小漓吃完午饭来到小学操场时,已经三三两两地聚了不少人。

    临出家门前,苏奶奶把刚领的工资全部塞给了她,算下来,她一共带着40多块钱,至少能收100斤干花生。

    苏小漓从供销社借来一杆秤,把收购价格重申了两遍,又强调不收带沙带石、发霉长虫的原则。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大婶已经迫不及待地递给她一篮子。

    “丫头,我这花生晒了七八天了,干得很,你快给称称。”

    苏小漓拨开一个花生,一壳两粒,颗粒饱满、个大均匀、红衣透亮。

    “行,婶,这花生真不错,个也大,给您按照3毛钱一斤。”

    大婶猛点头。

    她嘴角的笑容挡都挡不住,“今天花生收成好,除了自己榨油,还有富余呢。”

    等在大婶后边的几个人有点不耐烦,“张婶,快别唠嗑了,后边还等着呢。”

    苏小漓给张婶看秤,“婶,您这是7斤2两,您看是都换成钱,还是再来点盐或者糖?”

    张婶显然早就盘算好了,“换2块钱,剩下的给盐就行。”

    “好嘞!”

    苏小漓将花生倒入麻袋,点出2块钱,又拿了两包中午就分装好的盐递给张婶。

    张婶用手指在嘴里沾了口唾沫,又清点了一遍两张人民币,这才喜笑颜开地转身走开。

    一个年轻媳妇牵着个半大男娃子上前来,把满满当当一篮子花生递给苏小漓。

    “妹子,瞧瞧我家的。”

    “嫂子,这是刚挖出来的吧,真新鲜。”

    苏小漓拨开一个尝了尝。

    浅粉色外衣里的花生米闻着有一股清淡的香味,嚼起来清甜纯正。

    “那可不,我家种的晚,上午听见大喇叭广播,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现去拔的,你看我洗的干净吧。”年轻媳妇不禁得意。

    苏小漓也乐了,看来这趟是来对了。

    “刚好是9斤8两,你看你是要……”

    没等她说完,年轻媳妇就抢说道:“要钱,再加三盒火柴。”

    火柴是易耗品,趁这个机会多攒点总没错。

    “妈,我想吃糖——”男娃子扯了扯年轻媳妇的衣角。

    年轻媳妇有点犹豫,这年头,白糖可比火柴贵。

    “妈妈,糖——”男娃子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行,妹子,那就来一包糖!”年轻媳妇痛下决心。

    苏小漓将湿花生倒入另一个麻袋,点了1块5,又拿了糖和火柴给她,“嫂子,您收好。”

    年轻媳妇拉着开心的娃娃走到旁边。

    后边的人生怕自己想要的盐或糖被前头的换走,一个个争着往前挤。

    一个胖敦敦的中年妇女费力扒拉开人群,递过来一个篮子,“该我了该我了,我要换钱和糖!”

    苏小漓打眼一看,又拿起一颗花生闻了闻,“婶子,您这花生我不收。”

    “你说啥!”中年妇女名叫张翠花,顿时拉下脸来,“凭啥不收我的!?”

    “您的这个,不仅皮上带沙子,您瞧,里头还发了霉,这我不能收。”

    苏小漓剥开花生,红皮早已变暗皱在一起,一层黄褐色的菌丝散发出一股霉变的难闻气味。

    “你说不收就不收啊,发霉了洗洗不就成了?”张翠花气势汹汹地反问。

    “对啊,洗洗也能吃啊。”一位大婶轻声附和。

    “咱庄稼人谁没吃过这样的花生啊?”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嘀咕道。

    “就是就是,有啥不能吃的,大不了你便宜点收了得了。”

    一个大哥袋子里的花生和中年妇女的差不多,直接给出了个主意。

    围观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张翠花见得到了乡亲们的支持,腰板又挺直了些。

    苏小漓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扫视周围。

    待到议论声渐渐小下来,她才朗声说道: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请大家听我说一句,花生发霉长芽,不仅难吃,更重要的是会产生黄曲霉毒素!

    黄曲霉素的毒性极强,吃多了会中毒!会致癌!

    而癌症在目前是绝症!花多少钱都治不好,你们愿意吃几颗发霉的花生,结果却要花几万块治病的费用吗?”

    苏小漓把经济账一算,众人顿时卡了壳。

    虽然“黄啥素”“癌症”什么的大家都没听明白,但“中毒”“绝症”“几万块治病费”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年头谁见过几万啊,就是几百块钱都没见过!

    张翠花撇撇嘴。

    这小黄毛丫头居然拿生病花钱的事儿来威胁大家,小样的,不喷这丫头一脸唾沫,以为她张翠花好欺负是吧!

    “哼!咋的,几颗花生而已,有这么严重吗?净整些吓唬人的。”

    张翠花冷笑,摆出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医书上都写着,不信咱们把医院的大夫找来问问。”苏小漓也没示弱,直接抬出权威。

    张翠花小学都没念过,自然是不懂。

    苏小漓此话一出,她心里有点慌了。

    苏小漓没有理会张翠花的纠缠。

    她看向众人继续说道:“今天来的大多是我的长辈,我说句托大的话,我收这花生是要做给人吃的,干得是个良心活。

    从小,我爸爸苏建国就教育我,干啥都得凭良心办事!

    我决不能让吃过的人说,他是吃了咱们南朱乐村的花生才生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