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凝目望他。

    一双星眸,泛着温柔的波光。

    “不救吗?”

    裴獗重复,“何人告诉你的?”

    有些战场上的消息,非军中将领是不得而知的。

    冯蕴当然不能卖了敖七。

    她望着裴獗那张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慢慢靠上去,搂住他的颈子,淡淡的,软软地说:

    “猜的。”

    她含情脉脉,字字温柔。

    裴獗却从眼神里看出了假。

    “敖七欠揍了。”

    他垂眸望过来,突然的,捏住她的脸颊。

    “还有你。要好好罚。”

    冯蕴假装吃痛地蹙着眉头,不满地看着他。

    “我又如何了?”

    她的脸柔嫩白皙,很好捏。

    裴獗手痒,指尖加了几分力。

    “窥探军机大事,私自前往阵前。”

    这次冯蕴真痛了。

    她拉住裴獗的手,可男人劲大,指尖滚烫,她扳扯不开。

    “混蛋。”

    冯蕴不悦地凝视着他。

    “你吃我的饭,用我的碗,喝我的水,住我的房,睡我的榻……竟敢跟我有秘密?”

    “不止这些。”

    裴獗低头凑近她,气息在她唇角暧昧不清。

    “我还睡你。”

    冯蕴心里惊跳一下。

    这没脸没皮的话,亏他说得出来……

    “怎么一场仗打下来,把你打糙了。”

    裴獗低笑,轻啄她一下。

    “往后,不许跟敖七眉来眼去。”

    “……”

    冯蕴冤枉。

    她推裴獗一把,稳稳坐着瞪他。

    裴獗不说话,慢慢拉住她的手,侧身点向那张舆图。

    冯蕴僵着手臂,用力跟他拧了几下,直到手指尖落在“邺城”两个字上。

    裴獗道:“北雍军一旦兵临城下,只有胜、负,没有不战而退。”

    他又睨着冯蕴,“当初冯敬廷用许州第一美诱惑我,我也不曾退过半分,何况现在?”

    冯蕴忍不住翻个白眼。

    她以为裴獗是在戏谑玩笑,可眼珠子往上才发现他面色肃冷,全无半分笑意。

    他是认真的。

    将冯蕴拉过来,置于自己的双膝之间,像搂抱一个小姑娘,面容慵懒,声音低沉。

    “将士挥戈,非为我一人而战,我肩负之责,也非我独担。倘若我退,那沙场战死的勇士,其魂何安?其志何存?北雍军军威,又何以维系?”

    冯蕴许久没有出声。

    在战争问题上,裴獗确实从来没有妥协过,不管是为了什么,为了何人……

    李宗训想用一干宗室和李桑若的性命来要挟他,认为裴獗会顾全大局,退出相州,显然错了。

    裴獗的大局,高过了他的预知。

    也比冯蕴想象中的,要固执得多。

    她道:“大王准备何时攻城?”

    裴獗垂眸:“明日一早。”

    冯蕴慢慢侧坐过来,揽住他的胳膊,“那我们还有时间。”

    裴獗低头看过来。

    她道:“冬日寒夜,很适合窝在营帐,说说话……”

    语气的平静轻松,却掩不住眸里灼灼光华。

    火烛轻爆,好像起风了,乌云密布在裴獗的眼里,黑沉沉的,他呼吸不稳,掌心烙铁似的压紧冯蕴的腰。

    便听她轻轻一笑,“方便洗吗?”

    裴獗:“不便。”

    她笑了笑,“那你抱我去睡吧。”

    本质上男子都是不经勾的,何况她如此香艳。

    好似一只会食骨吸髓的妖狐,蚂蚁般钻进骨缝,细细密密地啃咬,魂儿都要飞走……

    裴獗将辟雍剑解下,俯身抱她起来,比她料想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也更为迅捷,走入内室,呼吸加快,便那样毫无章法地吻上来。

    行军的床榻很是简陋,薄薄的被褥铺在简单的棕垫上。

    冯蕴被他压在身下,许是被褥太冷,情不自禁地瑟缩着,然后被他拥紧。

    “冷吗?”他问。

    冯蕴摇头,“大王很烫。”

    裴獗将她抱得更紧,胳膊收拢把人提高。

    目光平视,他高大的身躯几乎笼罩在她身上,为她取暖。

    他是真的很烫。

    很快,冯蕴的脊背就渗出了一层细汗,身体相贴的地方,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他的温暖,自发地靠近……

    两个人目光几乎没有移动。

    一直望着彼此的眼睛。

    冯蕴心跳很快。

    那是一种原始的,带着侵略和进攻的视线……

    他慢慢低头,从脸颊轻触唇角,气息热烈,手指上有冯蕴渴求的温暖,沿着玉颈往下,扯开她的领口……

    冯蕴闭眼,微微僵颤着攀上他的脖子。

    “你最好没有骗我。”

    裴獗低头,观察她的眉眼,“嗯?”

    冯蕴道:“当真不想救李桑若?我以为你驻兵玉带湾,便是为了设法营救……”

    裴獗没有说话,堵住她的嘴,温柔中带着惩罚的力度,吻了个遍,仿佛在宣泄什么,又仿佛在向她确定。

    “别犯傻。”

    冯蕴闷闷嗯声。

    他炙热的体温,为她僵硬的身体带来熟悉的酥麻,她头往后仰,双手抠住被单,呼吸逐渐不匀。

    “说也奇怪,李宗训是如何想到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来要挟你的?都说血浓于水,虎毒不食子……人到高位,真就没有人性了吗?我曾经以为不会再有比冯敬廷更狠的父亲了,李宗训……犹胜于他。”

    裴獗盯住冯蕴,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

    冯蕴没有看懂他这个眼光。

    嫣然一笑。

    抬头望着他。

    那样的眼神是裴獗从来没见过的。

    锐利,带着毒辣。

    好似多看一眼,就会坠入她的深渊。

    “我十分想看一看临朝称制不可一世的李太后,此番是个什么情况,又是什么心情……”

    裴獗:“这便是你来的目的?”

    “嗯。”冯蕴勾着唇笑,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的手指透过肌肤,往身体深处蔓延,血气涌动,让她此刻的脑子,不如平常那么灵敏。

    盯着他的双眼,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看她痛苦,我心如愿也……”

    裴獗俯身,轻轻咬在她脖子上。

    “这样就够了?”

    冯蕴眼神迷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善良。但这样不够……”

    “你想她死?”

    “活着吧。”

    冯蕴脑子越来越模糊,心里那根弦,被男人的唇舌来来去去地拉扯着,仿佛荡在秋千上,随时有可能绷开……

    上辈子是李桑若的作践,让她相信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亲人、爱人,全都背叛,也让她轻信地下贱了自己。

    这辈子全报应回了她的身上。

    “还是活着好……看看她上辈子作的孽,都有些什么福报。”

    裴獗压着她的胳膊,往头上举,嗓子微微有点哑。

    “这么恨?”

    冯蕴眯着一双眼睛,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他。

    不说话的她,比说话更为撩人……

    眼里好似蒙了一层水雾,有湿漉漉的笑,一直蔓延到嘴角、眼尾……乃至她的身体,潮湿地绽放。

    脸上却是阴凉凉的,全然不是平常的柔顺端庄,仔细看去,竟有一种要释放天性的野……

    野的。

    妖的。

    无所顾忌的。

    从囚笼里撕扯出来。

    盯住他,就那样笑着。

    “大王,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裴獗气息不稳:“什么?”

    冯蕴轻轻一笑,捉住他的腰带,调整一下姿势,翻身往他身上一坐,主动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为他宽衣解带,眼神娇艳得仿佛要化成水。

    “迫不及待想看大王进入……邺城……我想看她哭,在我面前悲惨的哭。”

    裴獗克制的心弦在她没说到邺城的时候,便绷断了。

    血脉偾张到至极,在女人肆无忌惮的疯狂中,嗓子发干,呼吸粗重,脖颈上青筋都浮了起来……

    冯蕴除了呻吟,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她此刻的脑子却格外清醒。

    在今日以前,她是含蓄的,隐忍的,哪怕面对仇恨。

    无论是李桑若、还是萧呈,又或是别的任何人。

    这是她第一次赤丨裸丨裸的,在裴獗面前发狠,笑着发狠,就像一条温顺美好的鱼,突然间张开嘴,露出里头巨鲨般的牙齿,尖锐的,不带任何犹豫的,等着痛击。

    她很激动,野兽似的,激动到几乎晕眩。

    裴獗比她更兽。

    一件件衣裳褪去,不再遮掩地,注视、触摸。

    柔软的发,漆黑的眸,燥热到几乎要燃烧的身体……

    不再有陌生的羞窘,只剩熟悉的渴望,在彼此相拥中爆发出疯狂的力量。

    冯蕴尖叫。

    一口咬在裴獗的肩膀上,主动将他吞没。

    李桑若啊。

    这便是你的求而不得……

    男人,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