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寒冷。

    没捡到柴火,无法做饭,也生不起火堆。

    今晚是文澜守夜,除她之外,家里其他人都早早睡下。

    文遇紧靠着她后背,缩成一个小团,只有眼睛鼻子露出来。

    隔着不远,小衙役们抱作一团相互取暖。

    孙成拿了一张棉被披着,独自坐在一边。

    程大山饿的睡不着,没办法,只好鬼鬼祟祟打开包袱,去数袜子里的银两,以此分散注意力。

    原先存的,加上文澜给的,再加上在城中卖了蔬果的银子,拢共能有八十几两。

    总之反复数了几遍,也没上九十。

    倒是他的肚子不知疲倦的响了很多次。

    “程大山,你能不能控制点?”文澜支着头假寐,被他吵得很烦。

    程大山火速藏好银子,转头为难道:“我也想,可是太饿了。”

    “谁让你把吃的卖了?”

    程大山没作声。

    半晌,文澜睁开眼,从包袱中摸出一个黄瓜扔给他。

    “二姑娘……”程大山满脸感动,正要说出些动人心弦的话来。

    文澜又摸出了两个扔给黑马。

    “……”

    黑马鼻翼翕动两下,然后站起来,呱唧呱唧两口吃完,意犹未尽的伸舌头舔了舔。

    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抬,瞧见程大山手里那根,迈着长腿就要过来。

    这家伙虽然干瘦,但骨架不小,尤其在黑夜中,硕大的马头自上而下凑近了人,压迫感十足。

    程大山紧张的攥紧了黄瓜。

    吧嗒一声。

    随着马头低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掉进他怀里。

    而后边,文澜也捞住了缰绳。

    “那是小黑的首饰,给它戴上。”

    程大山正反看了看漆黑的圆环,脸色逐渐变得怪异。

    “怎么了?”

    “二姑娘,这好像…是金的…”

    “什么?”文澜走过去看,什么都没看出来。

    程大山咔嚓咬了一半黄瓜,把另一半别在裤腰里,又找出个东西磨了磨。

    表面的黑色磨掉,露出里边一点纯正的金色。

    他稀罕的摸了摸,口中感慨道:“那势利眼老板知道了不得哭死啊。”

    这倒确实,不过文澜更奇怪的是:

    “你怎么知道这是金的?”

    圆环在马棚里不知道搁了多久,老板和伙计都没发现,她也过了手,一样没察觉。

    就只落他手里一下……

    “嘿嘿,别的不敢说,只要是钱,无论变成什么样儿我都认得出。”程大山拍了拍胸脯。

    圆环在他手中,随着他的动作,就要钻进胸口的衣服里。

    文澜眼疾手快的一抄。

    “马的东西你也抢?”

    她调整了一下布条的位置,将那点金色遮住,重新戴回黑马头上,只是这回系的更结实了些。

    “嗐,一时顺手了。”程大山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自己的指尖。

    文澜拦住使劲往程大山腰间凑的马头,有些疑惑道:“吃喝嫖赌,你好哪样?”

    “都不啊。”程大山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按照大虞的物价,不沾这些一年有个十几两银子足够花销了。

    程大山道:“我还有个婆娘在虞都,她想在内城买个大点的院子,以后有了娃也好生活。”

    他说起这些时全完没了平时的盘算,有些遗憾的笑了笑,“不过我得罪了孙成,内城是不能住了,换个地方买也一样。”

    文澜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后用下巴示意了下他腰间的黄瓜。

    “你吃吧,我领它出去走走,帮我照看下家人,”说着牵起黑马往远走去,路过自家板车时,顺手从包袱里抓了一把草籽。

    这一麻袋草料,还是程大山和马场老板讨价还价后才拿到的。

    文澜打算白天随便喂它点,到晚上再喂饱。

    一人一马走到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

    草籽扬出去,泛着微光的精神力随后跟上,须臾间就有无数的嫩草从荒芜的沙土中冒出来。

    小黑马不安地退了两步,马蹄下边,丰腴的绿草抖着身子站起来。

    淡淡的青草气在空中弥漫开,黑马低下头,咬了一口,然后咬了更多口。

    文澜在旁边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瞧见它吃的差不多了就再催生些,然后把它爱吃的那些草的种子收集起来。

    草不知吃了几茬。

    顺着夜风传来一点不大明显的脚步声,还有破碎的人语。

    文澜蹙眉望过去。

    那个方向,应该是马守田他们。

    “小黑,老实在这吃草。”她拍了拍马头,揣起草籽,一个纵跃消失在原地。

    几个起落间,已经能瞧见流民矮矮的蹲成一圈。

    旁边,一伙人手中抄着各种各样的刀,抢过他们装粮食的包袱。

    还算聪明,没跟人家硬碰硬。

    文澜见状在心里赞了一句,身形落地之前,听得其中一个劫匪说:

    “后头还有一伙人,满满登登两车东西呢,咱捎带手把他们也抢了,正好用马把东西都驮回去。”

    其他人都笑,文澜也跟着笑。

    “你想的挺周全嘛?”

    她突然出现,吓得正对面的人汗毛倒竖。

    “你你你哪冒出来的?”

    文澜瞬间冷下脸,寒声道:“我还想问你从哪冒出来的,敢抢姑奶奶的东西!”

    “小丫头片子,找死!”

    离她最近的劫匪抬起大刀片子横劈而来。

    文澜腰身轻巧的向后一弯,刀片擦着她的鼻尖划过。

    而后她脚一抬,正正点中对方持刀的手腕。

    厚重的大刀脱手而出,文澜翻身一跃,抓住刀柄。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个呼吸间,攻守之势转换。

    田娃蹲在流民外围,死死地盯着她的动作,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彩。

    “就你,也敢和我玩刀?”

    文澜不屑的哼了一声,抬脚冲出,手腕带着刀划出一道流畅的弧,而后猛地一落。

    呛啷一声。

    另一人的刀应声而断。

    而文澜手中的刀片中部,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这刀熊的很。”

    她不悦的看了眼手中刀,紧接着手腕一翻,雪亮的刀光结成炫目的花。

    花落之后,长刀插进地下,她手中多了一把菜刀。

    菜刀反射不出什么寒光,但更让人防不胜防。

    更被说文澜力道与灵巧兼具,没多时,一伙贼人全都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