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恭直!”

    文德厚爆发出一声低吼。

    文棋紧张的想上前帮忙,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一双小手拽了回来。

    “娘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出头?”

    “可是……”

    “你上去也得被踢下来。”

    话音刚落,一团黑影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文洵推门进来,借着门口透进的光,疑道:“爹?曹大人?你们……”

    曹恭直一把将文德厚从自己身上推开,扶着腰骂道:“老匹夫!害我流放,还和我作对!”

    说着又扑上去,和文德厚厮打起来。

    “大哥,快关门,冷死了。”文遇道。

    文洵撂下一盆水,连忙关上门。

    “这怎么回事?”他茫然的摸到文遇床边。

    “爹和曹大人打起来了,你快去帮忙!”

    一团黑影扭打着移动过来,文洵下意识一抓。

    “好啊!你们父子俩欺负我一个!”曹恭直甩开文洵的手,“儿子!赶紧的过来帮爹!”

    “我不是故意的。”文洵两眼一抹黑,离得特别近才勉强分辨出自己父亲,“爹…别打了,这…这怎么回事啊?”

    “他先动手的!”

    文德厚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人打起来,而且这人还是曹恭直,也是个读书人。

    曹家长子也摸过来拉架,四个人滚成一团。

    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

    “你踩我!”

    “胡说!分明是你踩我!”

    文洵摸到父亲出声的方向,拉着人先往出拽。

    文德厚已经挨了不少下,此时有人动手,他还以为是曹恭直要打他,气急挥了一拳出去。

    拳头带起细小的风。

    文洵鼻子一痛又一热。

    有黏黏热热的东西顺着鼻管流下来。

    血——

    他登时脑子上冒星,踉跄着倒退两步,脚底被什么东西一绊,扑通一声摔在一个硬物上。

    紧跟着叮叮咣咣了半天。

    木盆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

    冰凉冰凉的水泼了一地,文洵浑身衣服泡个湿透,文德厚和曹恭直都没穿鞋,冻得直缩脚。

    “要命啊!谁把水弄洒了!”

    曹恭直靠着床,冻得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

    “阿洵,你在哪?”

    文德厚朝曹家儿子摸去。

    这屋吱呀叮咣响个没完,隔着一堵墙,女眷那边听的清清楚楚。

    没人说话,但所有人都睡不着。

    一是担心,二是太吵。

    文澜几次试图入睡,每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候被响声打断。

    她拧紧了眉,睁眼,烦躁的坐起身。

    “澜儿,睡吧。”张氏察觉到她的动作,轻声说了一句。

    隔壁传来更大的一声响。

    文澜蹙眉,“娘,我出去一下。”

    里外套上好几层衣服,下床,抄起个木盆。

    屋门迅速一开一关,只漏进一点点冷气。

    张氏刚从被窝里探起身子,就听得那边传来了连续的咚咚声。

    紧促又凶狠。

    文澜站在门外,单手拎着木盆。

    “姓曹的!你不睡我们还睡呢!”

    四周静悄悄的,门内更是安静地针落可闻,曹恭直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对方没反驳,文澜睡觉被打扰的脾气才消了些。

    抬手一抡。

    木盆当一声砸在门上。

    整个门板都颤了颤。

    屋里,地上四个男人齐齐一抖。

    一直等了好久,再没有砸门的动静,曹恭直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架势,若非知道门外是谁,他还以为是黎山这里惯会打架的那些人来砸门!

    文洵从地上爬起来,抹黑去找干衣服换。

    文德厚甩干了脚,回到床上,在床尾摸到一个人。

    黑暗中,两人贴的极近才能看清对方。

    看清的一瞬间全都嫌弃的后退。

    “别坐我的床,回你自己那去!”文德厚赶人。

    曹恭直嗤道:“谁稀罕!你家女儿这等彪悍,我恨不得离你们越远越好!”

    “若不是你寻衅滋事,我女儿会来敲门?”文德厚声音一沉。

    “那是敲门?”曹恭直本来都要走了,闻言又转回来,“谁家姑娘敲门那么敲?门都快碎了!”

    “我二妹也是为了曹公家夫人姑娘能睡个好觉。”文洵的声音带了些伤寒味,听着分外冷清。

    文棋胆子还是很小,弱弱道:“我们…也早些睡吧,明日不是还要出去吗?”

    听着父兄三个都给姐姐出头,文遇便懒得再开口。

    满意的滑进被子里,裹成一个小团。

    翌日。

    天刚刚亮。

    夜里积攒的彻骨寒意还没散干净。

    一阵阵清脆震天的锣声在院中响起。

    曹家人熟练的起来洗脸。

    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

    文德厚带着家人紧随其后。

    “你这是…刷牙的?”曹恭直食指正在嘴里上下捅着,见到文德厚手里的小刷,不免有些新奇。

    “自然。”文德厚很是得意道:“我家老幺做的。”

    曹恭直低头去看他身边的小娃娃。

    就是这小孩昨天想把夜壶放在他枕头边吧?!

    “他这么小,做不了山上的活,你跟管事的说叫他跟着你夫人吧。”曹恭直提醒道。

    文遇正闭着眼刷牙,小手无意识的握着木棒滑动。

    听闻此言,才慢慢睁开眼睛,“可行?”

    曹恭直一听这小奶音,当即就有些上头,没好气道:“你跟着我们也是拖后腿!”

    “爹去说。”

    文德厚最疼爱小儿子,撂下牙刷就去了。

    那边小吏来看了情况,也同意让文遇先跟着母亲。

    ……

    文家父兄三个跟着大队伍去开山采石,剩下的人到了另一个地方。

    大片平整的沙石地,尽头是一座光秃秃的山。

    这里几乎都是女人和孩子在劳作,一人背着一个篓,在大山和平地之间来回穿梭。

    小吏给文家每人都分了一块地。

    简言之就是今日一天,她们要上山挖土,挖回来铺到这块地上。

    一日可领十文钱,若是做的多,额外可以多拿些。

    “你只有一半的地和钱,背这么多做什么?”文澜挪过弟弟快要满土的篓,将自己那个装了不到一半的换给他。

    “给你装的。”小萝卜头嫌弃的抖了抖笨重的土铲。

    “难得你个小讨厌鬼有孝心。”文澜撸了一把他后脑勺,单手把土篓甩到背上,“走,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