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边坐着一个青年宋人百姓,满脸痛苦揉着腿,好像撞伤了。

“哪来的刁民,敢冲撞大蒙贵使?来人,拖下去。”赵珙刚刚对他们还是低眉顺眼的,这会简直嚣张凶狠,咬牙切齿指着那百姓。

“官爷,是你们的马车撞到我的啊---”那百姓还没说出来。

四周恶狠狠的冲上几个宋军,其中一個人还没到,冲上去一脚踢在那百姓背上。

“啊哟喂”百姓一声惨叫,在地上翻滚出去。

几个宋军围上去,一顿拳打脚踢,现场只听到这宋人百姓的惨叫。

叫了几声之后,那百姓哭道:“小人错了,小人错了,是小人不对,别打了,再打要打死我啦,啊呀,痛死我了---呜呜--”

脱察剌冷笑连连,都说金国腐败不堪,现在看这宋人恐怕连金人都不如,对外谄媚讨好,对内如恶狗扑食,简直不把自己百姓当人看。

王檝更是看不下去,大声道:“赵侍郎。”

“啊呀,下官在的呐。”赵珙赶紧小跑过来,陪着笑:“惊扰了贵使,还请见谅,咱们马上就能处理好。”

“天寒地冻,不要再打了,百姓们也生活不易。”要不是有脱察剌在,王檝要说了,都是你们汉人,你们自己打自己人这么狠?

“是是是,听王大使的。”赵珙哈腰点头,满脸媚笑,等转过身时,脸上瞬息变了脸色:“行了行了,看大使的面子,放过这刁民,把他拖下去。”

众军士这才作罢,有人散开,有人拖着这百姓往边上让路,还有人直接把这百姓的马车往边上拖,拖到边上后,马车上的东西,全部一下子推翻在地。

王檝这时一看那百姓,嘶,忍不住倒吸口冷气,百姓头上脸上全是血,不知被打的有多重,眼看躺地上都没什么气息了。

“tui”有军士还朝百姓吐了口水。

短暂的小插曲后,马车继续往嘉会门去。

王檝和脱察剌对视一眼,脱察剌眼中全是耻笑,这就是所谓的天朝上国,礼仪之邦?难怪连金人都看不起他们。

王檝则心想,还好老子出生在金国,后来及时投靠了蒙古,我不是汉人,我不是宋人,他再三在心里强调,自己不是宋人。

这时两人就拉起窗帘看外面,也不怕冷风进来。

只见车队前面有宋军开路,一路上不时大叫:“让开让开,让开让开。”

四周百姓如瘟疫来临,避之不及,纷纷避让。

有百姓走的慢,扑通,就被军士屁鼓上踹一脚。

王檝看的更摇头了。

他当年出使过金国,都没看到金国对自己百姓这样。

王檝一路看宋人对百姓如何,脱察剌则在观察宋军装备和精神气。

刚刚冲出来打人的几个宋军,又瘦又弱,穿着宽厚的棉衣甲,看起来臃肿无比,他还注意到其中有两个的棉靴前面都有破口,衣服上面更是有很多补丁。

他不由道:“也可那颜(拖雷)当年说四川宋军装备精良,悍不畏死,怎么看宋国京师宋军都是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

王檝想了想:“四川山高地远,那边的军事和财政向来都是独立的,宋人在四川设总领所,有独自的财政和粮食系统,当年吴玠兄弟在,川军号称吴家军,宋人皇帝很少能管到。”

他又道:“宋人京师常年不打仗,兵备又差,京师禁军的战斗力,肯定不如边军的。”

脱察剌深以为然的点头。

不会儿,他们的马车到来嘉会门口。

因进城的人太多,虽然前面有人在帮他们开路,速度也是比较慢。

很多南来北往的商人马车也在经过,不得已,他们也只好缓缓进城。

这时脱察剌看到宋军城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两队军士,大部份无精打彩的,有人抱着双手在袖子里,一副怕冷的模样,倚偎在城门边上,动都不动。

很多人衣服都有点破旧,还有人鞋子上面有洞。

王檝和脱察剌还看到有商人马车经过,拿了点铜钱或会子给守卫,守卫看都不看,直接放行。

腐败,贫穷,无能,两人对宋国第一印象相当满意。

这才是他们希望的大宋。

马车沿着御街往侯潮门里路去,不料经过一处地方时,看到好多商人模样的堵在一个衙门,在衙门口叫着,四周有不少役吏,在和商人们推来推去,好像在争吵什么。

王檝立刻叫赵珙。

赵珙骑马贴近窗口,王檝扭头就能看到他永远谄媚似的笑脸。

“赵侍郎,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哦,一群商贾,妄想对抗朝廷新政。”赵珙一脸不以为然:“他们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满身的铜臭味。”

“朝廷要征他们的重税,让他们田多的,商铺多的,多交税,他们不满意。”

“还想联合向朝廷请奏,也不看看他们配吗?”

赵珙越说越生气,最后道:“下官十年寒窗苦读,还不如他们一年赚的钱多,不收他们税收谁的?”

说罢好像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王大使不用管他们,马上到了。”

他话音刚落,右前侧人群突

然炸锅,商人们四散而逃,有人在破口大骂。

王檝和脱察剌定睛看去,原来有役吏拿了棍棒在打人,商人们只能逃走。

其中有两个商人横穿马路,正好从他们马车边跑过。

那两商人对着赵珙就骂:“大宋再这么干就要亡了,官家与民争利---不要脸--”

骂罢,一溜烟的跑走了。

赵珙大怒,要派人去追,几个军士也朝着他们跑走的方向往北而去。

没多久,赵珙带他们来到都亭驿,这边早就准备着大量的仆人侍女在接待,场面又是相当隆重。

但下车进都亭驿大门时,门口有个皇城司军士小声的提醒脱察剌,在大宋京师,请暂时先把腰刀交给皇城司。

此言一出,脱察剌脸色大变,他一手按在腰刀上,冷笑道:“我大蒙古帝国的长刀,从来只会跟主人,除非我死,才能拿到我的刀,你真要吗?”

铮,他一把拔出一半左右。

四周一片惊呼,皇城司军士吓的脸色如土,颤抖着看向赵珙。

门边的皇城司军士,穿着脱察剌进城后,看到过的最华丽的衣服,但看起来一个个毫无锐气,很多人脸色很不自在。

没办法,这些人全是这两天刚招进来的,没经过任何训练。

脱察剌知道他们是大宋皇城皇帝的近身侍卫们,穿着最好的衣甲,却看起来连守卫城门的军士都不如,一看就知道没有战斗力。

脱察剌现在非常看不起宋人,根本没把他们当一回事。

皇城司的人最终没能卸下脱察剌的配刀,脱察剌洋洋得意的走进都亭驿。

等他们进入房间后,更让人震惊的操作来了。

宋人礼部侍郎赵珙悄悄塞给王檝一大锭黄金,他希望王檝如果面见官家时,能帮他说说好话,证明赵珙这个礼部侍郎做的相当好。

王檝惊讶道,你们皇帝要单独召见我?

“陛下应该会在散朝后,召见大使和副使。”

这个消息让王檝两人意外,因为一般来说,宋人习惯是在上朝时召见外国来使,要展现大国风采。

但皇帝几时召见不定,赵珙让他们暂时在都亭驿休息,他又和王檝聊了一番,态度相当低媚,言语间对大宋皇朝也不看好,害怕金国,甚至蒙古。

赵珙走后,王檝和脱察剌对视一眼,起身就往外去。

两人带了四个随从,而出大门,门外,哗啦啦,围过来十几个军士。

“你们干嘛?”脱察剌不爽道。

领头的军官陪着笑,态度也是很谄媚,朝廷有令,要保护大使们在临安城的安全,城中现在,不怎么太平呢。万一惊扰贵使就失礼了。

王檝和脱察剌不要他们陪,但对方贴着笑脸,任他们出言辱骂还是跟在后面,王檝眼珠一转,拿出铜钱想买通他们不要跟随,但这些人厚着脸皮拿了钱后,还是跟着。

两人没办法,只好带着一堆跟屁虫上街。

其间王檝示意一个汉兵离队,对面马上跟了两人上去,而且寸步不离。

汉兵没多久就回来了,表情很是无奈。

王檝和脱察剌在大街上走了会,可能因为天冷,街上行人也不多,路人都是行色匆匆,很多商铺面前生意也不好,其间看到有个看起来比较大的门面,客人也比较多,开始还以为是红楼,进去后发现里面是打台球的。

两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感觉很新奇,倒是有个汉军道:“燕京(北\\京)前年也有了,好像也是汉人开的。”

“我们那边也有?开了两年了?”脱察剌和王檝大为意外,因为他们都很少上街,自然也不知道现在边蒙古那边都有这种店。

两人当然没兴趣,正准备出店,突然边上有打球的道:“孟珙现在又任四川制置使,身兼军政一把手,四川以后就是他说了算喽?”

“原本朝廷就管不到,我听说现在朝廷到四川的信件,足足走了快三个月才到。”

“四川总领所的钱粮都是自己用,我看现在四川和吴玠时一样,都快成孟家军了。”

“陛下一定头痛,拿这些地方军头真是没办法。”

“山东彭义斌才厉害,现在占据整个山东,实力大增,朝廷召见,都不进京了。”

“哎,又要大乱啊。”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打台球。

王檝和脱察剌观察他们,默默听了会,然后对视一眼,离开店中。

出了店铺后,王檝想了想:“四川距离临安确实远,但宋人传信要三个月,简直离谱。”

脱察剌哈哈一笑:“我观宋人腐败不堪,能三个月传到,就算不错了,哈哈哈。”

王檝果断道:“找个茶楼。”

“哦?王大使有兴趣喝茶?”脱察剌奇怪道。

“不是喝茶,下官在燕京时就听说,宋人茶楼现在都有说书的,天天帮他们皇帝吹嘘,当去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