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月汐向窗外眺望,一样安静地等着。

    无声中,叶真的态度渐渐软下来,身上的刺都渐渐褪去。

    段唯松以为她想通了,情绪好转几分,开始思考对她的惩戒,违背了军令就得承担后果。

    忽然,叶真开口说道:“我不觉得她不可控。”

    段唯松意外,下一秒,俊脸再次板起,神情重新变得严厉。

    抢在他要说什么之前,叶真诚恳地请求道:“您不妨先听下我的理由。”

    段唯松揉了下紧皱的眉心,沉吟后无奈叹气,妥协道:“你说。”

    “第一,”叶真竖起一根食指,说道:“您让她没有您的允许不能下车,她遵守了,她最后没遵守是为了救你们,别说什么她不出手自己也会死,就她那个移动速度,她只会安全逃开,最多被飞起的碎石砸到或刮到,受点皮外伤。”

    段唯松神色不动,“继续说。”

    “第二,”叶真竖起第二根手指,说道:“她自己也想进副本,但是,她没有按照自己的方法来争取名额,而是顺从了你们的心意,选择让你们先信任她,为此,她问我要怎么做。”

    段唯松神色微动,“还有吗?”

    他的语气不再那么硬。

    “有,第三,”叶真竖起第三根手指,道:“她拒绝了我,她很清楚你们要的是她怎样的态度,所以,她没有答应我私自的请求,这些,足够说明她的诚意了吧?”

    段唯松垂眸沉思。

    叶真再道:“她有这样的诚意,就说明,她会听军部的安排,她不会乱来,她是可控的。”

    段唯松还在思考,眉心不知不觉地皱起。

    月汐轻轻点头,“分析得挺好,常理来说,是这样。”

    叶真不再说些什么了,她期待地看着段唯松。

    约两分多钟的沉默后,段唯松缓缓地摇了摇头。

    叶真期待落空,心中升起巨大的悲哀,“为什么?”

    “有诚意,但不够。”

    段唯松解释道:“如果仅仅这一点诚意,就让她参与这等级别的行动,我们军部在她眼里会是个什么样?她会怎么想我们军部?她之后会怎么对待我们军部?”

    月汐嘴角微勾,“哦呀~小陷阱被看出来了呢。”

    叶真怔愣一下,明白自己看问题浅显了,也把月汐这个人看的简单了,但她心中依然不甘。

    “可是……”

    她咬了下唇,道:“让她去,就可以避免牺牲。”

    段唯松叹息,“然后,进度远远落后,黑鹰国都已经73%了,让他们抢先了,我国会面临什么,你从历史里没有学到吗!”

    说到最后,他再次忍不住呵斥起来。

    叶真低下头,心里却更加不忿,嘴上犟道:“她既然有诚意,又怎么会不服从安排?只要她服从安排,以她的实力,我们甚至都可以追上黑鹰国的进度。”

    段唯松深感疲惫,他失望地轻轻摇头,道:“你是彻底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现在,取消你的任务,自己去反省,想不通就去复习历史,再有下一次,直接关禁闭。”

    他不想再说什么了,现在的叶真——说不听。

    叶真没有动。

    段唯松眼神一厉,再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危险,他说道:“你是要连这个命令都违背?你想被开除了?”

    叶真身体一僵,转瞬颓丧不已,只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微微摇头,拖着疲惫的身心,一步一步地走出段唯松的办公室,走向自己的宿舍,回去反省。

    办公室里,段唯松无力地向椅背靠去,短暂地空茫了一下,他重整精神,继续伏案桌前。

    月汐的眼前,AI小兔收起虚拟屏幕。

    月汐看向窗外,看了看窗下的行人,又抬头看了看天,天上遮着一层厚重的乌云,阴沉沉的,但又完全没有下雨的意思。

    “呐,兔子,”她轻声问道:“你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AI小兔数据流急奔,几秒后,得出结论。

    【你是说,你梦到的儿时记忆里的那个人?】

    月汐微微点头,“嗯。”

    AI小兔捧场地发问——

    【怎么死的?】

    月汐唇边浅翘,声音更轻地回道:“被我杀死的。”

    AI小兔记录下来,同时再次数据流急奔,分析她说这话的用意。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她?动机是什么?】

    月汐眼神幽远起来,“我见过很多很多那种娃娃,和视频里一样被涂鸦的破布娃娃,有大娃娃,有小娃娃,其中,半身高的娃娃最受欢迎。”

    AI小兔一边记录,一边分析出,她口中的“娃娃”类似于叶真的闺蜜。

    【叶真和她闺蜜,是你和梦中那人的翻版?】

    月汐却摇了摇头,“不是哦。”

    AI小兔意外,同时修改相关数据。

    月汐怀念似的说道:“我喜欢她,但她是个失败品,失败品的下场就是做娃娃,有人说,喜欢的东西就是要拥有,如果不能拥有,那守护她的美好也是喜欢的一种表现。”

    她微顿,道:“于是,我就杀了她,让她的时间停留在了她最美好的时候。”

    AI小兔一边记录,一边组织语言。

    【你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懂,所以听信了他人的话,你不要自责,可以说,你保护了她,让她没有受到欺辱,最后被虐杀而死,而是痛快地走了。】

    月汐轻淡一笑,“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开导我,能想通的,我早就想通了。”

    【那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是谁说的吗?”

    月汐答非所问,并提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AI小兔的部分数据一秒回流。

    【“喜欢的东西就是要拥有,如果不能拥有,那守护她的美好也是喜欢的一种表现。”这句话吗?】

    月汐点头,“我后来知道了,就是我喜欢的她说的。”

    AI小兔瞬间领会到她的意思——她被那人利用了,那人利用她的喜欢,让她杀了自己。

    【所以,你突然说这些,是为什么?】

    月汐突然伸起懒腰,“我想说,我不讨厌被利用,但是,我讨厌所谓的‘常理’。”

    “这世上哪有什么常理?”

    她嘴边浅笑变冷,“不过是人们为了让别人达成自己的愿望,而自制出来的说辞罢了,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那么,你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