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还挺隐蔽的地形,为数大约好几百的难民散落在树林里。

    冰冷的天气和树林里的湿气把他们折磨的苦不堪言,但还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安静、隐忍的就像是一堆尸体。

    仅有少数几个地方升起了小小的火堆,这几个小火堆被幼童和伤员、老人团团围住,争取不让一丝光芒和热量被泄露出去。

    难民们面黄肌瘦、脸上的骨骼因为缺失营养而凸显出来。

    身上虽然肉眼可见的脏,血污、黑皴、汗渍.但是同样因为天气,至少还不算太臭。

    随着二十多匹马的马蹄声响起,这个营地里随即掀起了一阵波澜。

    还是人群中一些穿甲佩剑的人站起来安抚,才没有造成更大范围的混乱。

    而在蓝恩的感官之中,现在也有五六把石弩在瞄着他们了。

    一小队各自拿着剑盾、长戟,各色武器的人从杰洛特的马前窜了出来,显得气势汹汹。

    但是当他们看见猎魔人那标志性的,在昏暗中能闪闪发亮的眼睛时,这股气势汹汹的敌意很快就消散了。

    “猎魔人大人!”

    他们亲切的叫着,蓝恩看杰洛特都有点不自然了。

    “咳,我说了,别那么叫我。我不是什么‘大人’。”

    想必他在以前的人生中估计很少会被人们这样对待。

    毕竟猎魔人走在大街上不被戳脊梁骨就不错了。

    杰洛特、格德从马上翻身跃下,蓝恩则提溜着希里下来,丹德里恩反而是表现得最传统的人。

    这一小队人将点起火把靠近,这才发现蓝恩的存在。

    年轻人的身高和体型让他们几乎要发出尖叫,但是随即,那俊美到无暇的面容又让他们的嗓子放松下来。

    没有巨人和怪物会长这样一张脸。

    这些人如此想着。

    “他是跟我同学派的朋友,路上碰见帮了忙,我就拉他入伙儿了。”

    格德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按住了蓝恩的手臂,抢先介绍了一下。

    “你们叫他.波尔东,波尔东就行。”

    “啊,熊学派能长到这么高吗?你们可真厉害!要是我儿子还活着,我一定.”

    一个长戟兵这么赞叹着。

    随即他就被杰洛特塞了好几根缰绳到手里。

    “我们带回来很多马,把它们杀了吃肉吧。”

    杰洛特用低沉的嗓音吩咐着,这些很崇敬猎魔人的士兵没有二话,牵起缰绳就领着马走远了。

    一边走还一边发出几声奇怪的鸟叫,这是通报‘没有异常’的意思。

    而这同时也代表着,他们正式回到了难民团中。

    蓝恩看着这些在大冬天的树林,夜里一点火都不点,全靠破烂衣服和身体硬挺的难民,皱起了眉头。

    “这样下去,明天早上就会冻死掉至少二十个人!”

    “这里每天都会死不止二十个人,但隔天就会加入更多。”

    格德在蓝恩身边轻声说,在他们走过的一个树根旁,一个女人从原本靠坐着的姿态一歪,僵硬的发出了‘噗通’一声。

    周围的难民已经麻木了,他们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利索的扒掉了女人的衣服。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他们并不打算对那女人的尸体做什么。

    格德接着说。

    “不能大量点火,火光会引来尼弗迦德人,只能优先给中间的伤员、老人、小孩用火.这也是我不想正式将你介绍给他们的原因,伙计。”

    “我没有杰洛特那么多阅历和经验,如果没有伱送我的这套高等熊学派甲胄,我甚至连跟他对上三十剑的资格都没有。”

    “我也没有丹德里恩的见识,能在许多大贵族乃至国王的宴会上见识他们的嘴脸。因此我分辨不出来哈克索到底是他们嘴里的哪种人。”

    “所以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格德,这个热情豪迈、感情丰富的熊学派。

    他认真地抬头看着蓝恩的双眼,并且用手掌拍了拍蓝恩的手臂。

    “你记得吧?【猎爵】的名头在辛特拉也是家喻户晓的英雄。别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名号。”

    “我知道你是个好心的人,伙计。但你也得认清现实,就算哈克索也是个好人,但是这个难民团里的人基本没几个能活着逃出辛特拉。”

    “别让人用你的名号给这些人希望,然后让他们在虚假的希望中去死。”

    格德认真地看着蓝恩。

    他了解蓝恩,他知道蓝恩会为那种情形而痛苦。

    “大军团是这世界上最大的暴力,怪物、魔法,哪怕是准备万全的大巫师在大军团面前都只是蚂蚁。你也没辙。”

    “现在被局势架在火上烤的人是哈克索,我们都认识他,算是个熟人。但如果他想用你或者希里的名头把自己换下来,让你们俩在火上被烤着,那我和杰洛特肯定不同意。”

    “如果非要做选择,让你们之中的一个站出来做明面上的靶子,我肯定会选他。虽然很抱歉,但他只是我的熟人,仅此而已。你明白吗,蓝恩?”

    话里话外,格德都在劝蓝恩不要多管、不要以自己的名义给这些难民希望、不要让自己背负这些人沉重的信任。

    他想保护自己的朋友,虽然这个朋友现在体格像是个巨人,行动像是一阵迅捷的风。

    但是有些伤害是无关体格的。

    尤其是对善良的人来说。

    蓝恩也懂这些事,所以亲昵的用胳膊肘撞了撞格德的肩膀,然后说。

    “谢谢关心了,好伙计。我心里有数。”

    我去你妈的心里有数!

    格德愣了一下,随即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显得非常颓丧。

    他早该想到的如果光是用劝的,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三观,那这世上最具有直观威胁的力量就不该是刀剑,而是口舌。

    随便吧。

    格德没好气的推开了蓝恩,自顾自的想着。

    等他真见识了尼弗迦德人大军团,而不是小股斥候的那一天,他大概也就能懂了吧?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要他们还在往辛特拉的边境上靠,肯定能见到那场面。

    但是格德心里也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望着蓝恩因为目睹到了那极致的暴力而改变,还是并不期望呢?

    杰洛特领着希里在前,丹德里恩走在中间,蓝恩和格德则走在最后。

    而就在这时,刚才领走马匹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喧闹。

    “这些马是上好的尼弗迦德战马,不是用来吃的!它们应该装备给骑兵部队!”

    一个年轻的男声,不容置疑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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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