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不仅是文徵明的师父,还是祝枝山和唐伯虎的师父。

    江南四大才子,他一个人教了三个,比周臣还牛逼。

    沈周的作品也很值钱,曾经一套《送吴文定行图并题卷》拍了1.48亿。

    台上的画卷颇大,何仁粗略估算了一下,应该有九平尺,分为三个部分,每一卷三平尺。

    山水树石,风亭溪馆,瀑布烟云,小桥野艇,各自为状……山石淡皴带染,用笔苍劲浑厚,浓墨点苔,画格清苍,确实是沈周的风格。

    引首是“沈石田秋山图”,后面是“邓尔雅篆”,还有邓尔的钤印。

    让何仁有些为难的是,他不认识邓尔……

    但是沈石田他知道,就是沈周,在第三幅画卷上,何仁也看到了沈周的钤印,还写了“石田沈周,丁巳中秋”八个字。

    这八个字的线条锋利铦锐,中宫收紧而四维开张,符合“长撇大捺”的特征,很像沈周晚年的风格。

    年份也对得上,丁巳中秋,按照六十年一个轮回往前推,恰好是沈周七十岁那年。

    款识和钤印肯定没问题,是沈周无疑。

    这次就轮到陈铮激动了,“老徐,你刚捡了个漏,这幅画就不能跟我抢了,何老弟,这是真迹吗?”

    何仁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陈铮就更激动了,在他看来,款识和钤印都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谁在乎邓尔是谁?

    何仁连忙拦住了陈铮,鉴定书画哪有这么简单,钤印是最容易造假的,尤其是盖出来的这种,临摹几个字也比临摹整幅画要容易得多……

    陈铮不以为意,“你慢慢看,我先拍着……一百五十万。”

    何仁无语了,但是他没办法拒绝。要是这幅《秋山图》真是赝品,传出去对何仁的名声也有影响,毕竟他现在算是陈铮请过来的专家。

    仔细一看,还真让何仁看出点问题。

    沈周最擅长的就是山水,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的绘画技巧也不是一朝形成,而是有一个过程。

    早期,沈周的山水以细笔为主,四十岁以后博采众长,风格逐渐变得粗犷,笔锋渐粗。

    六十岁以后,他将吴镇多变的笔墨之道、王蒙画风中的细密厚润和黄公望笔法的雄伟潇洒融为一体,形成一种练达、浑厚、苍润的山水画艺术风格。

    晚年的沈周用笔沉稳,浑厚简达,湿润苍茫,雄健而坚实,讲究一个刚柔并济,也被很多专家学者称为“粗沈”。

    问题就出在这里,之前沈周的款识有“丁巳中秋”,表明是他七十岁时写的,但画的风格却不是成熟期沈周的风格。

    山川的笔触确实很粗,也很雄伟,但仔细观摩却发现少了一点势,而且刚是有了,却不够柔。

    比较像沈周中年时期的风格……

    不对……何仁又仔细看了看,发现不够柔的是前两幅画卷,第三幅画卷上面只有寥寥几重山峰,和几棵松树,倒是刚柔并济,很像沈周的风格。

    这是怎么回事?

    靠!

    何仁一拍徐青杰的大腿,他想到了一个词——代笔!

    这就解释得通了。

    整幅画被分割成了三块,前面两块是一个人代笔的,模仿沈周的风格,这个人可能功夫不到家,无法模仿出沈周晚年的神韵。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沈周才又补画了半幅,才出现了风格不统一的情况。

    有了这个结论,何仁再看这幅画,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五百万。”陈铮再次举牌,然后看了一眼何仁,“何老弟,看出来了?”

    “嗯……”

    何仁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陈铮皱眉道,“也就是说,只有最后那么一点是沈周自己画的?”

    “很有可能。”

    徐青杰顾不上问何仁为什么要拍他的大腿,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他为什么要找代笔?也和文徵明一样,想当个大善人?”

    何仁乐了,“沈周确实是个大善人,也经常给临摹的人盖章,不过代笔也是正常的,很多画家都这么干。”

    “很多人都这么干?”

    “没错,像沈周这种有名的画家,上门求画的人太多了,肯定应付不过来,有时候就会找人代劳。一般来说,就算是代笔,画家本人也会添上几笔,或者上个颜色之类的,自题名款的也不算少,有点像现在的联名款。”

    “那这幅画到底算是真的还是假的?”

    “严格意义上说不算赝品,但是也不算真品,价格肯定要低一些。”

    “不值五百万?”

    “也就这个价吧。”

    此时,已经有人把价格加到了六百万,又是大嘴猴,陈铮微微一笑,又开始顶价了……

    张诺小声吐槽道,“我看这拍卖会没多大意思,没什么真品。”

    “也不能这么说。”何仁看穿了沈周代笔的玄机,成就感满满,“现在上哪去找那么多真迹?有这个水平已经算是不错了。如果都按照真的计算,沈周的画都出现了,后面还会出现什么?米芾的书画?”

    几个人在一边愉快地扯淡,陈铮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他这次顶价没有成功,在顶到七百万的时候,人家大嘴猴收手了……

    何仁安慰道,“陈少,你可以炒作一下,未必不能卖到七百万。”

    “哦?”陈铮的眼睛眯了起来,“怎么炒作?让我骗人说这是真的?”

    “倒是也可以,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吧?陈少看起来也不是缺钱的人。”

    陈铮的脸色稍缓,“那你说说怎么炒作?”

    “比如把这幅画的实情说出去,然后把这幅画的前两个部分毁掉,只留最后沈周画的半幅和上面的款识,再等两年……”

    “算了,不够麻烦的。”陈铮挥了挥手,“反正我是拿去送人的,有一部分是真迹就行了。”

    何仁耸了耸肩,没有继续说话,本分尽到了就行,陈铮爱听不听,反正他已经决定以后离这人远点,这么一对比,还是徐青杰可爱一些……

    说话间,美女主持人又上台了,“下面是今天最后一件拍品,有请……”

    “最后一件了?”

    何仁一怔,没想到搞了一个拍卖会,还是书画专场,结果就五件拍品。

    “希望最后是一幅书法吧,画都看腻了。”

    何仁话还没说完呢,主持人已经从锦盒里取出了一幅卷轴,何仁一看就泄气了,是绢,看来又是一幅画……